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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2:03:40 作者: 孤光與清輝
    強烈的後悔和暴戾直衝邵歆的腦門,菸蒂直接在他手裡捏成了一團爛棉。未熄滅的火星燙傷了手,在憤怒的情緒下,邵歆無動於衷。

    他總以為老天終究是厚待他的,一次機會雖然錯失了,第二次邵歆則牢牢抓住。邵歆花了半年的心思安排和景舒的重逢,從劇本到劇組,無一不精細。而這份精細的布局源自於一句沒有任何求證的流言。

    一年多之前,邵歆就已經有回國的打算。至於在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電影圈內能否遇到景舒,也只是他藏在心底十分隱秘的渴望。在和一幫同學朋友說了自己的打算之後,話題走向別處。閒聊之餘,群里的人說起了國內圈子裡的一些傳聞。

    景舒這些年勢頭不錯,實力穩步提升,說起他的人不少。邵歆借著機會多打聽了幾句。看到屏幕上的讚美之詞,心裡還特別得意。欣喜自己喜歡的人被讚賞,與有榮焉。話題不知怎麼就轉到了景舒的情感生活。一個人言之鑿鑿說馮其凱只是和景舒玩玩而已。

    有人笑言:「怎麼會,他們不是挺恩愛的嘛?」

    「馮其凱自己和我講的,說厭了沒意思,想找機會分了。」

    後面群里聊了什麼,邵歆一句話都沒看下去。他只覺得自己的心一半滾燙,一半冰涼。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叫麗薩把回國的機票都定好了。陳克庸電話過來問他又發的什麼瘋。邵歆接起電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手捂著眼睛,胸中澎湃的情緒已經將他淹沒。

    之後,他冷靜了下來。沒有草率地像個傻子一樣出現在景舒面前。他精心準備著一份禮物,想到時候用最完美最誠意的姿態向景舒發起追求。果然,他回國之後就得到了馮其凱和景殊分手的消息。他當時還覺得老天幫他忙,叫他感情順遂。

    但他萬萬沒想到,原來自己才是他追求景舒最大的障礙——真是好大一個玩笑。

    兜兜轉轉幾年時光,邵歆回想起好多細節,比如那個在群里說馮其凱要和景殊分手的大嘴巴就是當初帶著馮其凱來見自己的引見人。他抬頭望著遠方想:其實只要我用心一點,可能早就不一樣了。

    緣分如此隱秘,愛情到頭來只是一場以捉弄人為樂的柳暗花明。

    邵歆將已經被蹂丨躪得不像話的菸蒂丟了,帶著些許頹喪坐回了車裡。景舒對他坦白是意外之喜,但坦白的內容卻叫他心裡發空。情緒是岩漿,從噴發到破壞最後凝固總是需要時間。邵歆的靈魂茫然四散,最後才慢慢歸攏成一體,他無意識地呢喃,只有兩個字。

    「景舒。」

    他呼喚的人此時站在客廳的陽台上。景舒的公寓雖然不是靠著路,但因為地勢和角度的原因,剛好可以看到大門。開了燈,他可以看到邵歆的車停在路邊的燈下,而車的主人則以一種守望的姿態望著裡面。

    畫面痴情得叫景舒嘆氣。

    他不是品德修養到化境的聖人,自然會蒙昧地去給人貼標籤。邵歆這個名字現在在景舒眼裡就意味著傷害。邵歆請求景舒以正常的眼光看待他,其實景舒早就嘗試過了——否則,他也不會給邵歆留聯繫方式。

    但今天邵歆帶著他見陸導的時候,景舒幡然醒悟:這樣下去不行。他會給人貼標籤,但也有凡人的羞恥心,做不到一邊享受好意一邊不予回饋。

    景舒不知道邵歆對自己的情意從何而起,他也不願去了解。因為了解之後他只怕更加承受不起。人在困境之下,負面情緒會不斷放大。

    三年前,景舒沒能拿到最佳男演員的時候,他也曾胡思亂想。懷疑那些流言說的都是真的:或許真的是金鳳獎的評委剛正不阿,拒絕馮其凱為自己買獎的行為。這樣的想法讓景舒為自己能提名獎項,都感到無比羞恥。

    時光磨鍊了景舒的心智。如果是三年前的景舒面對此時景象,大概會猜測自己能拿獎也是邵歆因為打過了招呼。又怕自己答應了邵歆,宣揚出去後自己將面對更多的非議。再加上失戀,怕是連自己有沒有資格演戲都要懷疑了。

    一番自省,景舒發現原來當時馮其凱不和自己溝通,就貿然宣布戀情的行為對他的傷害比自己遠想的要深得多。與馮其凱的戀情曝光都如此,那和邵歆呢?一朝被蛇咬,景舒自認沒有面對風浪的勇氣。

    「對不起,」景舒躲在窗簾後面,對著下方說,「我只是一個膽小鬼而已。」

    終於,小區門口的車子開走了。

    ·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邵歆都沒有聯繫景舒。當然,景舒不會天真地認為邵歆是放棄了。但他的心態特別鹹魚,能清靜一會兒是一會兒。盧芳看不下去他這種烏龜式的自我安慰,非要打破幻想,提醒景舒殘酷的現實。

    「還有兩天進組了嘿,你躲不開的嘿。」

    景舒很憂傷,「為什麼我的桃花都這麼爛。」

    盧芳冷靜地想了想,覺得人比人氣死人,她想一筷子戳死這個貨。

    「行了吧你,和別人比起來,你這桃花簡直就是蟠桃園裡的好麼?」

    景舒回頭,眼神飽含鹹魚的真諦,「那給你,你要不?」

    盧芳嘿嘿一笑,表示敬謝不敏又疑惑:「邵歆那模樣瞧著對你情深似海啊。可你這麼些年也沒和他接觸啊。莫非你悄悄網戀了?網絡情緣一線牽,珍惜這段緣啊!」

    景舒把頭埋在枕頭裡,瓮聲瓮氣地說:「你說的是哪個平行宇宙的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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