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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1:53:43 作者: 涼蟬
    宋滄坐直了:「金色?!」

    他立刻給小告撥去電話。小告剛準備和樂隊開始練習,接電話時很不耐煩:「又有什麼事?」

    「金色的刺青常見嗎?」宋滄直截了當。

    「不常見。」小告回答,「色料里有淺金和深金,但跟我們普通認知的金色有很大差異。黃色倒是常見,很多人用黃色的色料,拍照後加個濾鏡,它看起來就是金的。」

    「是的,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但有人能做金色刺青,對吧?」

    「當然有。」小告笑了。

    宋滄記得非常清楚,在小告還沒有失去雙眼視力的時候,她就是能夠做金色刺青的高手。厲害的刺青師可以利用不同的色料、造型、光影來製造顏色對比,駕馭金色和銀色這種麻煩的色彩。

    宋滄跟小告描述肖雲聲腹部的蛇:「黑色蛇身,金色鱗片。能幫我問一問有誰做過這個東西嗎?」

    小告答應了。高宴卻不解:「找刺青的人做什麼?」

    「我一直不明白,這個聲哥……肖雲聲,他想控制梁栩,為什麼會帶梁栩去刺青。刺青這件事對他來說或許有一些特殊的意義。」宋滄想了想,「在腹部刺青……是個狠人。」

    「我們可以直接去找肖雲聲。」高宴說,「有什麼困惑的地方,直接問他就好了。」

    他沒有看過許思文的那個視頻,所以不能理解宋滄這種怪異的鎮定。宋滄在知道「肖雲聲」這個名字的時候,幾乎已經在心裡把它搗爛了。肖雲聲是成年人,他會受到懲戒——什麼懲戒?他欺辱一個孩子,折磨她逼迫她,他最終能得到什麼懲戒?宋滄對此毫無信心。

    肖雲聲是個曲曲折折,利用許思文、梁栩和章棋來栽贓路楠,自己在暗處藏得極好的人。宋滄隱隱有種感覺:許思文選擇路楠的辦公室墜樓,當然也是出於肖雲聲的授意。但肖雲聲和路楠有什麼牽連,他們現在還不得而知。

    他搖了搖頭:「不要打草驚蛇。我必須調查更多信息。」

    高宴:「梁栩知道故我堂,難道他不知道?」

    宋滄:「思文以前經常到故我堂找我,梁栩偷偷跟蹤過她。梁栩會選擇我和路楠作為她的同伴,我認為她還沒有把我和故我堂的事情告訴肖雲聲。」

    高宴推推眼鏡:「那你快把這件事告訴路楠吧。這事兒對她來說完全是天降橫禍,她現在已經社會性死亡了。你看到網上那些人怎麼說的不?『路楠』這個名字成了代號、標籤,但凡有類似的事件,學生和老師之間的矛盾導致學生受傷出事兒,這個代號就會出現。她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沒法擺脫的。」

    宋滄心想,「路楠」不是她的名字。但他當然也知道,這個名字是不能夠被這樣污染的。

    「你別騙她了。」高宴說,「她挺可憐的。你和她關係……以後要是事情敗露了,她一定恨你。」

    被兩人提及的路楠正攥著餐叉不停打噴嚏。被她約出來吃午餐的路皓然忙問:「感冒了?」

    疫情讓噴嚏、咳嗽成了敏感行為。路楠揉揉鼻子:「放心,應該是有人在罵我。」

    路皓然皺眉:「你別上網了。」

    「那怎麼可能。」路楠說,「故我堂的微博還有賣書帳號都是我在管理。我不看社交媒體的東西,傷不到我,你放心吧。」

    路皓然很奇怪地看她,像打量一個全新的人:「你變了好多。」

    他擅自做出結論:「是因為跟梁曉昌分手?」

    路楠失笑:「不是。」

    路皓然眯起眼睛:「因為那個和你一起去音樂節的男人?」

    「……」路楠心想這人這麼敏銳到這種程度。但答案讓她猶豫。似乎和宋滄有關,但似乎更重要的改變來自她自己。她想了想:「哥,那你覺得現在的我好不好?」

    路皓然點頭:「當然好啊。你現在……更像你自己了。」

    路楠囫圇吞下一口牛肉。「你不喜歡我像楠楠嗎?」

    兄妹倆都沉默著。他們很久、很久沒有提過真正的「路楠」。她消失了,卻又沒有,一縷遊魂系在雙胞姐姐身上,吸食著她的生命。路皓然從妹妹的眼睛裡沒看到一絲憤怒和悲傷,他們居然可以這麼平靜、尋常地提及久遠的傷口。它看起來結痂了,裡頭卻腐爛得很深,路皓然從來是碰都不敢碰的。

    路楠卻乾脆利落地,說出了禁語。

    路皓然眼眶一熱,他連忙放下刀叉,深深呼吸。但這瞬間的脆弱動搖還是被路楠捕捉到了,她把手搭在路皓然手背上,無聲地看他。

    「……哥,你想過她嗎?」路楠小聲問,「我每天都想,一直在想。」

    路皓然緊握她手掌,點點頭。他低下頭,用另一隻手擋住自己雙眼,不讓路楠看到他的眼淚。但顫抖的鼻音暴露了一切:「我也想她。我們都想她。」

    緊箍著路楠胸口的透明荊棘在這一刻碎裂了。她終於能跟自己血脈相連的兄弟坦誠地聊起舊日傷痛,他們終於肯面對這個隱秘的往事,「路楠」可以堂堂正正地活在他們的回憶里,再也不必寄生了。

    「可是你這樣就很好。」路皓然說,「桐桐,你像你自己就行了。」

    路楠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還藏著這麼多眼淚。她很久沒在哥哥面前哭過,一時間還有些尷尬。上菜的侍應生左看右看,悄悄放下一疊紙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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