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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1:25:53 作者: 丁丫
而不幸的是,他恰好是那座紀念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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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江風有些冷。蘇然與客戶談好工作從辦公樓里出來,灰濛濛的遠方吊著一顆橙黃色的夕陽,下一坡台階就是長江,而目光再往前面五十米,是索道紀念館。
鬼使神差的,她走到紀念館門口,花了五塊錢買了一張門票。大概本地人都不會來參觀,又是臨近下班,館廳里幾乎沒別的人。檢票的工作人員友情提示道:「還有二十分鐘閉館,注意時間哦。」
紀念館很小,就是當初索道的辦公室改建而成。室內中間是玻璃展櫃,陳列著索道的模型,四周掛著照片,從黑白到彩色,不外乎某某領導人曾經來指揮過工作、某次器材的重大更新、某個具有紀念意義的時刻又發生了什麼。
蘇然想起那天下午他們臨時起意跑來坐索道,辦公室的玻璃窗前映出黑壓壓的人群。他們在人群中排了會兒隊,她正準備一步跨進那個鐵皮大箱子,陳煥庭卻拉住了她:「我們等下一趟。」
「為什麼?」
蘇然剛問完便自己頓悟了。索道的轎廂沒有座位,人湧上去都是先占據窗邊的位子,如果去晚了就只能被擠在中間。蘇然第一次來坐索道當然希望能在窗邊看風景,而他們剛剛在一車的末尾。
她與陳煥庭相視一笑,很快等來了下一班,他們站在隊伍最前面,她興沖沖地跑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兩個人學生期間還是蠻甜的,是不是?
第22章
人群湧進來,有早已習以為常以此為交通工具的市民,也有像蘇然這樣首次乘坐的遊客。蘇然站在窗邊,第一次以這樣的角度看這座城市——寬闊的長江在他們腳下閃耀著粼粼波光,看了一會兒,覺得波光從水裡蔓延到岸上,蔓延到路上、車上、人上,最終到遠處與夕陽融合在一起。
「恐高嗎?」陳煥庭見她看著遠方出神,「忘了上來之前問你是不是恐高。」
「哦,沒,」蘇然回神,笑道,「就是覺得A市這個角度看很像日本動漫里的場景。不過你這麼一說——」蘇然低頭垂直看向江面,又抬頭,「你這麼一說,還真提醒我了,我們是懸浮在長江上空的吧?」
「是啊,」陳煥庭見她並不恐高,說道:「大概離江面,」他目測了一下,「一百來米吧。如果纜繩斷了——」他忽然問,臉上有明知故問的笑,「你怕不怕?」
蘇然被他說得心裡一緊,但面上繃得很正常,乾笑兩聲:「哈哈,要是纜繩斷了,應該很刺激吧,這麼高的自由落體哎……」
陳煥庭打量她的神情,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是的,還是墜入長江,那我們倆人還是不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同年同月同日……」
陳煥庭還沒說完,便遭到周圍陌生人若有若無地幾記眼刀。蘇然暗自好笑,可這時江上起了風,轎廂竟有了輕微的晃動。
蘇然露出一半的笑頓時被緊張的情緒取代,空中搖晃的感覺還是生平第一次,情急之下她一隻手扒住窗戶玻璃,一隻手拉住了陳煥庭的手。
晃動只有短短几秒,轎廂很快又趨於平穩。蘇然這才發現自己還緊緊抓著陳煥庭,有些不好意思,但陳煥庭好像沒覺得什麼,在她縮回手的時候拉住她,讓她抓住他的胳膊,注視著她,用再正常不過的聲音說道:「不會真的掉下去。」
蘇然頓時感到剛剛繃出來的面子都被江風掃到江水裡去了,拉住陳煥庭的胳膊順勢揪了一下他:「就是你胡說,烏鴉嘴。」
陳煥庭揚了揚嘴角,忽的指著窗外說道:「看。」
「看什麼?」蘇然沒好氣地問。
「佛光寺。」
「佛光寺又怎麼了?」蘇然還是往他指的方向看去。
「去過嗎?」
「沒有。」
「據說很靈。」
「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我就是問問。」
「……你無聊不無聊?」
「我們到了。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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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江對岸,陳煥庭請蘇然吃了好多A市特色小吃。味道好的店鋪往往都缺少位子,他們只好坐在店面外面的簡易桌子上吃飯,但這樣仿佛更有市井的味道,讓食物都變得更加美味。具體吃了什麼蘇然已經忘了,她只記得後來和陳煥庭乘坐纜車原路返回,又在高空中欣賞了A市的夜景。那個時候城市還沒有像這樣大搞燈光工程,只有兩岸的燈光沿著濱江路一路鋪過去,像兩道長長的游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回憶經過了人腦的主觀加工,蘇然覺得那個時候的他們應該是最好的他們。在共事的時間中變得熟悉,美好剛剛萌芽,什麼都還沒說破,她都可以帶點明知故犯的放縱,心照不宣保持距離又沉浸在這美好中。後來連陳倩都忍不住打趣她,說陳煥庭到底有沒給你許諾股份,你這麼盡心賣力地幫他,又是運營公眾號,又是幫他聯繫對口的捐獻對象,還幫他搬家,我可是頭一次見到女生幫男生搬家的。還旁敲側擊地開她玩笑,你家沈哥哥最近有沒給你打電話,要是知道陳煥庭會不會吃醋。
蘇然自然是不會理會陳倩的玩笑。她想沈睿遠在美國,自己不過是參加了一個不錯的公益性質的項目,有了幾個比較交心的朋友,又沒有做出什麼出格對不起他的事情。但是從心而論,她是喜歡和陳煥庭共事的時間的,她內心裡十分坦誠地承認——她喜歡有他在的時候,但並不一定是兩人單獨的,一群人在也很開心。她想自己對他更多的是一種欣賞,比如他待人處事的方式、他工作的態度、他的聲音、他和你講話專注的眼神,甚至是騎著不知道哪裡搞來的三輪車在學校收衣服的汗水,她都樂於見到。但是她絕不承認這是喜歡,她也自認沒有一腳踏兩船的本事——更何況她都不知道陳煥庭對她有沒有另外的想法——在她的認知里,陳煥庭一早就知道了她有男朋友,聰明優秀如他,是絕對不會、不堪、也不屑,會對她有非分之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