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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1:19:12 作者: 禮也
    他平時不發脾氣,別說平時,要讓身邊人知道他二十年來能有這麼大的心境波動都得驚嚇到。

    不知道是不是真因為膽子跟著年紀一塊大起來了。

    也可能因為這段日子倆人之間的距離太近,溫從宜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受不了他兇巴巴的樣子的。

    她有些委屈,語氣儘量很平淡地回了一句:「我跟誰走,跟你有什麼關係?」

    梁勘真被氣笑了,笑意隱沒眼底,變得晦澀:「跟我無關,還跟誰有關?」

    在半晌的沉默剎那裡,他逐漸失去耐心:「養你這麼久,就為了讓你去給別人做無私奉獻?你真是好樣的,就她和你是親緣關係,我們都是陌生人?」

    即使在同一個屋檐下待了這麼久,溫從宜不得不承認,她和梁勘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他生得太好了,一生平順,沒法與她這種家庭破碎的孩子共情。

    單槍匹馬活了近二十年,哪怕在梁家過得再好,也沒辦法讓溫從宜忘記父母離婚時,兩邊推搡著把她當負擔的樣子。

    她內心深處渴望爸媽能向她道個歉,說聲她不是多餘的。

    即使知道這不可能。

    但當錢汀拿著新買的鞋子來找她,小心翼翼討好、看自己眼色時,溫從宜做不到無動於衷。

    錢汀帶著孩子去了洗手間,而她坐在等候區的冰涼椅子上,扣著衣角,鼻子發酸:「你什麼都有,你根本不懂。」

    「我不懂你什麼?」梁勘拿過車鑰匙準備出門,幾乎是氣極,「你那單純到令人髮指的腦子裡有什麼是我不懂的?」

    「是啊,你什麼都懂。」溫從宜輕聲說,「你勾勾手指頭,就有人惦記你這麼多年。」

    梁勘站在原地,聽見女孩哽咽著說完這句。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那邊直接把電話掛了。

    第34章 我的一一很乖

    人來人往的醫院大廳, 在夜色降臨下卻顯得格外荒寂。天穹處好像有一塊黑色幕布被放下來,玻璃大門那的腳步進進出出。

    溫從宜掛掉電話,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才抬起腦袋。她一定是昏頭昏腦了, 才會不計後果對梁勘說出那種話來。

    說完狠話,她又自己追悔莫及。

    完了,把哥哥也惹生氣了。

    就算不生氣, 她最後那句話也足夠讓她想鑽進地縫裡把自己埋了。

    朝她走過來的滑輪聲越來越清晰。

    錢汀已經不穿高跟鞋了, 一雙平底, 妝容也不再是從前的濃妝艷抹, 素淨又寡淡。

    溫從宜沒問過她在新丈夫那過得好不好,但也多少能看出來點。

    以前溫紹民從來不會讓她手上少於三個首飾。

    不過和幾年前不同的是:錢汀臉上看不出什麼埋怨, 她相較從前而言, 平靜了許多, 似乎對現狀也甘之如飴。

    這大概是她想要的婚姻吧,即使沒以前過得好,她也沒有再離婚。

    女人手邊上推著一個嬰兒車,裡頭的小孩已經睡著了。

    其實三歲的小孩大部分都能走路了, 但禾禾因為身體狀態不好,長時間裡都是精神懨懨的樣子。

    溫從宜原本還不明白為什麼她要把一個病人帶著走來走去, 見到禾禾那刻她才反應過來,這確實很容易讓人心軟。

    一張陌生稚嫩的面孔, 咧開嘴看著自己笑。

    他們留著的血有一半是相似的, 四目相時的感覺也有些莫名的觸動。

    見到溫從宜臉色有些蒼白, 錢汀以為她害怕, 連忙安撫道:「你別擔心啊,現在只是做個血液化驗。」

    剛說完,那邊化驗科已經在喊人。

    溫從宜遲遲沒動, 囁嚅著問:「如果配型成功,我必須要捐贈嗎?」

    「我和他爸爸都不符合,只能靠你了。」錢汀有些無措地解釋,顯然很怕她拒絕,「要是能匹配上的話,就等醫生那邊安排。」

    溫從宜:「可是我還在上學……」

    「上學更方便啊。這個手術沒什麼大影響的,就是不能幹重活。」女人笑得訕訕,眼角細紋明顯,「禾禾這個病不能拖了,他還這么小!你怎麼忍心的啊?」

    化驗科的護士喊了好幾遍,而錢汀又半推半哄著讓她進去。

    溫從宜剛才問了醫生,說來說去還是那套官方話術。她既害怕因為自己的猶豫讓禾禾錯失求生機會,但又不可能不恐懼未知的醫療手術。

    梁勘有句話說對了,她腦子確實單純又空空如也。

    尤其是養在梁家的這幾年,越發養得不諳世事。雖說梁家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豪門家庭,但她至少沒遇到過什麼髒亂和難堪。

    溫從宜曾經看書上說:如果一個人最痛苦的事情是感情上不順利,那某些意義上,這個人其實是幸福的。

    回過頭來想想,即使身處好幾年的暗戀中,她仍舊沒有覺得這段感情讓她痛苦,也許是因為梁勘從來沒對她狠過心。

    在兩邊的催促下,溫從宜把心思收回來,正要邁進那道化驗科醫務室的門檻。身後大步跑來的男人猛然拽住了她的手。

    梁勘車鑰匙也沒來得及拔,稍稍喘著氣把人拉回來。

    大概是來得太匆忙,他單薄襯衫外只有一件暗色的戶外夾克衫,拉鏈也沒拉上。配上黑色工裝褲,整個人顯得極為修長冷冽。

    包括那只在冷風中凍了許久的手,骨節分明,溫度偏低,緊緊地握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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