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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1:08:02 作者: 陳加皮
    消息是青樹帶去的,兩家人沉痛過後,經商量上雁家報喪。

    與此同時,阿戊已經鋸開屋頂,只待晚上逃脫,可前門被叩響。不知道是即將實施計劃緊張導致,還是其他,雁洄莫名心慌。

    「我去開門。」她說,走去開了漁具鋪的門。

    有十來個人堵在門前,或多或少熟悉的面孔,雁洄看到他們手臂挽的白布,大約猜到了。

    乍見雁洄,人跪倒了一片,齊喊:「請至九靈尋溺亡者——」

    日頭掉落,地蘇河在失去。

    雁洄挺直腰背受他們的跪,目光遠眺,「不尋。不釣屍。」

    一時私語聲憤憤,皆都無法理解。

    農植龍抬起頭,眼眶還余淚痕,「你知道要尋的是誰嗎?」

    「不是青苗麼。」雁洄冷冷的聲調。

    農植龍目光震爍,似是不敢信,喃喃自語:「青苗……青苗總說你好,你怎麼能,怎麼能……」

    「我怎麼了?」雁洄撐手在門框,荒唐地笑彎了腰,「雁家人從不碰九靈,青苗的死是她選的,這不正合了你們的意?」

    雁洄的話像一滴水掉進了油鍋,他們紛紛站起來自辯自證,身前事身後名,冠冕堂皇。

    「喏~」雁洄翹指一點,顫抖而興奮的聲音,「你、你、你們,都在急什麼?」

    興許雁洄此時言行詭異,一眾人不自覺噤了聲。她看向農伯農嬸,仍是那把不著邊的調兒,「你們說她發痴,整天幻想自己生病,其實,那是臆症哦,是長期處於壓迫得不到理解的環境下,軀體產生的脫離現象。」

    農風丁青了一張老臉,瞪著怯怯的農嬸。

    雁洄轉眸向農植龍,笑著,逼迫地靠近,「意識的恐慌,軀體的疼痛,已經分不清是真或假。死亡,卻是最後真實的感受。我該怎麼說,她的結局是誰造成的,但是我想,她會感謝你們的。」

    農植龍後退,滿是驚懼。

    說到最後,雁洄目光瞥向青苗的阿弟青樹,帶著恨,聲線驟尖,「因為在最後一刻她的絕望,得到了解脫!」

    「我不會去釣屍,也請你們隨她的願,她活得不痛快,生而不自得,死是唯一能掌控的尊嚴。」

    ……

    人散後,門鎖上,雁洄蹲抱住自己,失聲哭泣。

    阿戊走到雁洄前面,張開雙臂擁她進懷,她的熱淚抵在他心口,「阿戊,我想去找青苗。」

    阿戊輕拍雁洄急促的背,開口:「雁洄,她之前就問了你九靈的事,她不想被任何牽絆。任她去吧,也放過你自己。」

    她抽抽搭搭,好無助,「我以為、以為她聽進去了,我以為她、不會走極端……」

    「雁洄,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痛苦,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向死而生。」

    「那不忍,也是幸福嗎?」雁洄抬起淚眼,那麼摯誠。

    阿戊擦掉她的淚,狠了語氣,「我不知道其他,但我希望你能忍,同時我也更希望你能幸福。」

    她不住地搖頭,眼淚又流,「你要我隨心,又讓我忍,我做不到,做不到的……」

    阿戊低低嘆氣,將雁洄擁更緊,「是我的錯,我會幫你的。」

    當夜,雁洄和阿戊神不知鬼不覺地入了峰林。

    鬼喊谷在東南向,夜裡的方位不好辨,但它又發出悲壯纏綿的哭聲,像是指引。

    野路難走,幾乎是跟夜行動物搶道:黃麂,野豬,獐子,蛇……相比鬼哭神嚎的聲音,它們更懼怕人。

    後半段路常走,他們在黎明前到達了鬼喊谷。

    阿戊讓雁洄進岩洞歇息,他去拾枯木。

    雁洄選了個內部沒有焚燒痕跡的岩洞,搬石做凳,坐下等。潛燈讓阿戊拆開給恢復好了,她摘下調整照明角度,外面是最深的黑暗。

    沒過多久,阿戊循著光過來,抱了一捧的干木,雁洄撥開地面雜物,清出生火的地。他生火,她添木,火光起來了,溫暖地照著他們麻木的疲憊。

    烤了會火,雁洄說要去看水位,阿戊撥湊木頭,確保不會熄,再跟上。

    近了去聽鬼喊谷的怪聲,更傾近於極端的風聲,並且每個位置聽感不同,就比如在杉樹林裡,像喁喁低語的聲音。

    「一,二,三,四……」第四排杉樹,雁洄撿起個小物件,是用來測水位的。

    阿戊問:「有什麼異常?」

    「近期水位漲過杉樹第四排。」

    一次瑤寨憑空消失,一次懷疑來亮拋屍,這是第三次契機,阿戊不得不跟上次溶井的突水聯繫。來亮沒有到鬼喊谷拋屍的理由,而屍卻出現在這裡,這其中稍作聯想就能得到一個推斷。

    雁洄不再補測水位,走回岩洞,「地蘇地下河上游因高程高,成層性洞穴埋藏深,陷落的骨堆後面,榕樹旁的泉井,這面岩壁裂隙底下,都可能有暗流的通道。」

    上游?阿戊立住腳步。她已經將溶井的暗河和這裡設置成同一水下系統,並包括巴獨,因為他本身的存在就是有力的辯證。

    「阿戊?」雁洄已經進了岩洞,阿戊還站外面,她喊了聲。

    阿戊走近,火光映在他面龐,抹不去的沉思,雁洄不禁問:「在想什麼?」

    「在想你。」

    是事實,但講出來就有不同的含義。

    雁洄驀然笑了,張開手,「用得著想麼,我人就在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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