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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0:54:34 作者: 藺巫林
    「你見過她。」陳縱說。

    這下黑皮更困惑了。

    陳縱站起來,「先走了。」

    黑皮想起件事,追上去,「你不是讓我多盯著點文化宮那邊嗎,他們現在在招保安。」

    黑皮掏出手機點了幾下,打開洛陵本地的一個招聘小網站,上面彈出一條招聘信息。

    「現在那邊亂得很,名聲也不太好,之前的保安就是出了事被辭退的。」黑皮說。

    陳縱直接打了招聘廣告上的聯繫電話,對面告知他還需得等到下星期,因為負責人魏先生出差沒有回來。

    「阿縱,」黑皮說,「你到底想幹嘛?實在想不通你為什麼對文化宮的事這麼上心。」

    陳縱說:「我自己都想不通。」

    —

    陳縱回去的路上買了包煙,從商店出來,被風一吹,身上熱氣漸漸散了,方才還汗流浹背,這會兒才覺得冷。

    到了樓下,抬頭看窗戶,501亮著燈,嘉南比他先回。

    即便知道屋裡頭有人了,他還是去了趟天台。

    五樓往上再走一段樓梯,就能看見一扇生鏽的鐵門,推開時「吱呀」響,聲音尖銳。

    天台上堆了許多廢棄的木材和亂七八糟的雜物。

    東邊牆角有棵桂花樹,枝椏枯瘦,葉子發黃,看著像沒人料理的。樹下有一小塊菜地,種了些蔥和青菜,長勢也不好,蔫頭耷腦。

    陳縱借著月光在爛花盆底下找到了備用鑰匙,打開門,廚房裡有動靜,嘉南在煮餃子。

    她腰上繫著條超市買菜送的圍裙,右手拿湯勺,聽見門鎖擰開的聲音轉過頭來,一眼就看到了陳縱。

    鍋里的水快要沸了,廚房窗玻璃上蒙了層白霧。

    嘉南想到餃子是對方給的,處於禮貌,象徵性地詢問:「你吃餃子嗎?」

    她內心篤定陳縱會拒絕,沒料到他居然點頭說要。

    等陳縱洗完澡出來,嘉南的餃子也煮好了。

    兩人在同一張飯桌上吃東西,這是頭一次。

    兩個大碗,熱氣騰騰。

    陳縱碗裡是滿的,嘉南給他下了三十個。她自己碗裡,全是湯,上面浮著零星幾個。

    嘉南向來不喜歡和人同桌吃東西,怕對方投來異樣的目光。但陳縱自始至終就沒有關注過她這邊,他只顧著埋頭吃,胃口很好的樣子,讓嘉南覺得自在了不少。

    陳縱打完球是真餓了,連湯帶餃子全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他的好食慾影響,嘉南覺得水餃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不禁出聲問:「這些水餃是在哪裡買的?」

    她想再去買點兒回來。

    「朋友自己做的。」

    「哦。」嘉南想,原來是買不到的。

    嘉南這一頓吃得很舒服,冷夜裡的熱湯帶給人一種熨帖感,胃是暖的。

    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天氣晴朗的夜晚,春天的月亮散落在陽台,像透明的蛋清流淌進屋裡。

    陳縱背對著窗外,背影被敷上一層薄薄的膜,眉眼仿佛收斂了戾氣,變得親切平和起來。

    嘉南靠著椅背,或許身體舒適了,人的大腦放空,說話不怎麼過腦子,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你今天……是不是不太高興?打電話的時候。」

    陳縱吃完最後一口,扯過紙巾潦草擦嘴,否認道:「沒。」

    嘉南:「總感覺你那會兒生氣了。」

    這話如果換一個人、換一種語氣說,很容易變得親昵,像是關係比較密切的兩個人之間才會發生的對話。

    但嘉南不同,她聲音是平直的,神情是冷淡的,清秀的臉龐在泛黃的燈光下像陳列在恆溫展覽櫃中的珍貴瓷器。

    隔著玻璃,生不出任何旖旎的氛圍。

    陳縱坐著沒動,「問這個做什麼?」

    他將手中的廢紙巾團了團,拋進茶几旁的垃圾桶,「你關心我生沒生氣?

    「怎麼,怕我心情不好,不交房租?」

    還真被他說中了。

    在嘉南這裡,他是頭號財神爺。嘉南自然希望他心情舒暢,這樣她收租就會更順利。

    「不會欠你房租的。」陳縱說。

    「我知道。」嘉南說。

    她知道他不會。

    她想著該怎麼結束今晚這場對話時,陳縱破天荒地問她:「你每天晚上都去練舞嗎?」

    去年陳縱租房前,嘉南就坦言自己是舞蹈生,不會經常待在家裡礙事,出門練舞的時間居多。

    嘉南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起這個。

    或許是因為他問得極其自然,嘉南也沒感覺到越矩,如實告訴他:「每周有訓練任務,我白天去學校上課,就只能晚上去打卡。規定了工作日要練滿十小時,如果有一天沒去,第二天就要練得更晚,才能湊夠時常。」

    所以她幾乎都是晚上回家。

    舞團里大家的情況都不一樣,有的是早早輟學了,白天就在訓練,時長自然夠。有的晚上訓練,家裡人到點過來接。

    嘉南不屬於她們當中的任意一種。

    「怎麼了嗎?」嘉南問。

    「沒什麼。」陳縱剛才似乎只是心血來潮,不經意提了一嘴。

    總不能說他故意沒帶鑰匙,好讓房東早點回來開門,文化宮不太平,待太晚了危險,容易出事。

    他沒立場說這些話,自己都覺突兀。

    陳縱捫心自問,猜不透他怎麼就操起了這份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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