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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0:53:46 作者: 胖大蔥
    面對邏輯順暢的奶奶,時千直接就是一個大點頭:「哞哞。」

    沒錯沒錯。

    張佩月又迴轉,拿起金碗看了看。

    她能辨認出來:「真是金子做的,還挺純。」

    只是光沾了點灰,又不像是地里挖出來的。張佩月都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但想到小黃牛的出現本身就很神奇,如同天眷,便不再多想。

    「奶奶給你收好。只是眼下還不好用出去,只能讓你先苦著了。」

    時千搖頭:「哞哞。」

    不苦。

    家裡糧食都得緊著吃,就這樣,老太太還天天餵他紅薯當零嘴,已經是最好的奶奶了。

    喝過紅糖水的小牛,馬上就要吃上紅糖饅頭了,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小黃牛高興地上前,跟張佩月貼貼。

    於是張佩月又給孫子多煮上兩個大紅薯,等紅糖饅頭出鍋,多給小牛吃了一個。

    張佩月自己也嘗了一個,是特意做的最小的一個。

    她解釋道:「吃過飯了,不餓。」

    時千覺得這都是大人的把戲,煮飯的人能不知道煮的什麼飯麼。

    ***

    從縣城公安局回來的路上。

    兩輛牛車一前一後。徐有光坐在前面的牛車上,駕車的是徐愛剛。

    徐愛剛很懵,怎麼牽牛花一放風,還能把罪犯抓出來,厲害了啊。

    他想不通,不過有老爹坐陣,不必想那麼多,回頭自然能清楚怎麼回事。

    遇到上坡,人從牛車上下來。

    徐有光放慢腳步,走到陳牛身邊。

    「怎麼了?還沒醒神過來。」徐有光關心地問道。

    方才在公安局裡,那場面可是鬧騰大了,和唱大戲似的。

    陳二軍不太清醒,抱著陳牛得胳膊不撒手,連哭帶嚎;另一個也不省心,在另一邊鬧騰。不過老公安一出手,審訊之下,很快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當初偷糧,導致陳牛母親死亡的人,正是項洪家,這還是親弟弟。

    陳牛牽著牛繩,表情有些愣,如同夢遊一般。

    他聽到聲音,看向徐有光,聽到對方又問了一句,才道:「叔,我沒事兒。」

    「有事怎麼了?還不許人有事啊。」徐有光奪過他手裡的牛繩,「你這樣回去,可不得陳大嬸子又操心,聽叔說兩句成不。」

    下了坡,徐有光來趕牛車,叫陳牛坐到後面。

    「架——」

    鞭子發出炸響聲,仿佛引領前路的號角。

    徐有光開口道:「你叔也是個可憐人,當初貪吃的幾口,害得家裡差點死完了。就吃幾口的事,放在平常時候,絕對不至於這個下場,對不對?」

    「他現在不太清醒,也是那個時候起受了刺激。但那個時候過來的,誰不是可憐人?」

    「我家果子後面其實有個弟弟,還不是也沒養住。」

    「所以你可千萬掂清楚了,別再為著他跟你奶奶鬧。」

    徐有光知道,陳牛看著冷硬一個人,其實心挺軟,有點兒像他親爸。

    而且剛才陳二軍看著也確實瘋瘋癲癲,挺慘的,徐有光怕陳牛立場不堅定。

    陳牛一路聽著:「叔,你放心,我拎得清,不是小時候了。」

    那會兒傻乎乎的,分不清什麼好歹。

    徐有光點頭:「那就好,我接著說。就說說,饑荒那會的事吧,你受了刺激忘了,我可忘不了。」

    「那個時候慘啊,糧|食拼死交,最後遇到饑荒,我們種田種地的都不夠吃了。」

    「田裡地里,山里河裡,一開始還管著,不叫亂來。後來餓慘了,誰管那個,最後算是給山扒了一層皮。」

    「可正經糧食不夠,還是不行。」

    「你爸這個人啊,你可能就知道他是個半傻子,別人也這麼說。但你肯定不知道,那會知道糧食不夠,他都不願意吃喝了。」

    「為什麼?他惦記著留給你們,留給他媽,留給他媳婦、孩子。」

    「自那事兒後,我可不把他當傻子看。他心裡頭亮堂,是個頂天立地的爺們。」

    陳牛聽到這,低下頭來。

    他腦海中舊日的記憶重現。

    有爸爸躺在床上,把自己蓋在被子裡,不願意下床來吃飯的畫面;

    也有當時都沒注意到的,奶奶悄悄減少自己碗中那不多的糧食的場景;

    更有媽媽發現糧食沒了,絕望自殺的場景……

    在局裡面,陳牛就想起來了。

    他那段因為痛苦而忘卻的記憶,揭開塵封,甚至格外清晰地出現在他腦海里。

    和徐有光的聲音重合,他還「看到」了,張佩月咬破嘴唇,抿了兩口血,叫他去喊人,而後奶奶又是如何閉目流淚,點頭答應了那些人的要求。

    有人偷糧,卻不能聲張。

    一旦說開,只怕更多這種事出現。所以其他人明知道不好,對於剛剛失去一雙「兒女」的張佩月更是殘忍,也只能如此請求張佩月答應。

    交換的條件是,一定會養活他。

    陳牛眼淚狼狽地落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

    徐有光許是聽到聲,牛車落後了些,還叫前頭的徐愛剛先回去。沒叫其他人,聽到陳牛這麼一個已經算「大男人」的男人的哭聲。

    陳牛哭了一陣,開口道:「叔,夜深了,回去吧。」

    「對,得回家了。」徐有光道,「再不回去,家裡人得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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