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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0:38:24 作者: 無能狂喵
    郁青坐在喻勁搬過來的一塊石頭上,吃得差不多飽,她瞥身側從泥土中暴露出根結的樹:「修護和維護根深蒂固、盤根錯節的老樹,比新栽一棵,需要更大勇氣。」

    「所以我是老樹?」喻勁涼颼颼來了一句。

    「……」

    郁青向來不擅長安慰人,都是喻勁照顧她的情緒,這會兒被堵了回來,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吃過飯再休息會兒,兩個人繼續爬山。

    喻勁掌握了節奏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停,到山頂時,郁青並沒有很累,連汗也沒出太多。

    六點鐘,到了山頂,喻勁還有精力開始扎帳篷,郁青幫忙。

    「沒有想像中難爬。」郁青主動開口聊天,負責固定帳篷角落。

    「正常一上午足以爬完。」喻勁在斜對面。

    「那為什麼告訴我需要一天?」

    「故意嚇你,好讓你做好心裡建設。」喻勁總要不正經一下,才肯好好解釋,「我們不能像夏天那樣一鼓作氣爬上來。冬天天氣冷,山頂上可能有風,萬一出汗爬上來,再被風一吹,會感冒。」

    四個角卡住位,郁青起身:「還有一個在哪?」

    「我只帶了一個帳篷上來。」喻勁用力按下帳釘,百忙之中瞧她一眼,「咱們倆只能睡一個。」

    郁青沒吭聲。

    喻勁拉著繩索,故意問:「不生氣?」

    郁青搖頭。

    「你是不是不太會拒絕別人?」喻勁問,不想鍛鍊,也還是跟他鍛鍊;不想爬山,也還是來爬山;帳篷這事也沒提前跟她打過招呼。

    「不是。只是不太會拒絕你。」

    喻勁深深盯她一陣,忽然笑,下巴示意了下:「包里還有兩個睡袋你拿出來。兩個帳篷背起來太重。」

    他似乎是漫不經心地解釋了下。

    郁青依言,找到他的超大登山包里將睡袋拿出來。

    天色晚了。已經是足分的黃昏,幸好他們趁著光線熄滅時,紮好帳篷,也配著金彩晚霞,吃過晚飯。

    視野黑起來,比城市裡要快。

    沒多久就黑乎乎的,像是在眼前掛了幕黑紗,什麼都混混沌沌,蟲子的聲音響得異常大。

    喻勁將準備好的手電筒掛在帳篷頂上,這會讓山下燈火處,簇起幾團煙花。

    郁青說:「你能不能陪我去上趟廁所?」

    山頂有廁所,不過距離他們搭帳篷位置,有個十來分鐘距離,這會兒算是真荒蕪人煙,跟城市隔絕,昏暗一片,只有鳥獸作伴。

    喻勁將手電筒拿下來,握在左手,右手拉著郁青,去廁所。

    林間更黑。

    在大城市生活,郁青已經沒有見過如此全然的,似乎比閉上雙眼還要濃烈的漆黑。

    蟲聲總是很大,分不清什麼叫,仿佛就在腳邊似的。夜路難走,更何況山路。

    兩個人走得慢。

    喻勁在前面看路,兩個人的手牢牢牽著,像一道屏障,他握住她四個手指頭。

    郁青本來怕自己摔跤,走得很小心,適應時,她抬起頭看了眼。

    天是純淨的藍黑色,漫天星光,好像有人朝課桌那樣大小的漆黑桌面,潑灑了紅酒杯裝著的那麼多的米。

    喻勁的黑羽絨服邊緣翻出微弱的光芒,隨著他的走動而變化,羽絨服輕微的摩擦聲,手電筒的光柱在前面晃動,像某個宇宙發過來的信號燈。

    很浪漫。

    郁青從來對浪漫無動於衷,即便她設計出很多結婚用的珠寶,網絡上見過很多求婚視頻,可更多的心態是平靜。

    她分得很清,那都是別人的人生,自己不會有,也並不期待。

    她第一次體會到了屬於自己的浪漫。

    剛進喻家頭年,高一,郁青有天晚上在喻深房間看他畫畫。燈突然滅了。

    喻深打開手機電筒,對她說:「你在這等一等。估計是斷電了,我去找張叔問問。」

    那天喻深喻勁的父親回家,帶林秀蓮出去參加一個什麼活動。

    郁青沒有帶手機過來。

    房間裡漆黑的,她謹慎地摸出門。

    太黑了,她什麼都看不到,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前,也不知道走到哪,也怕踩空樓梯,摸到了一個門框,突然有光亮起,掃過她眼睛。

    喻勁走出來:「你摸到我房間幹什麼?」

    「走錯了。」郁青回答。

    「找我哥?」

    「嗯。」

    「你跟我下來,我帶你找他。樓上沒電。樓下有。」

    燈光一直照在前方,郁青看不太清喻勁和自己這段距離,那時候的喻勁還不太會照顧人。

    到了樓梯,她更是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摔下去。

    喻勁簡直不耐煩,嫌棄她走得慢似的,不帶任何拒絕意味地,一把抓著她手腕,命令似地說:「跟著我。」

    郁青左手扶住欄杆,右手被他一路攥著。

    樓梯拐角處,上半段樓梯最後一個台階,她被拉得太快,沒穩住重心,往前撲下來,喻勁意識到,轉身想穩住她,衝勁太大,沒防被她壓在地上。

    好像喻勁靠坐在拐角,而她是直接撲在了他懷裡。

    手機掉落,燈光朝上,並不在他們的範圍內,就純粹在天花板上打了個黃光,跟貼上去的大月亮似的。

    誰也沒看見誰,可是肢體知道離得很近。

    甚至聽得到他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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