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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0:23:37 作者: 走走停停啊
「太用力了,也許會疼。」他柔聲勸說。
「我不怕疼,啊……」女人帶著點執拗的嬌弱,堅持:「我喜歡。」
雲瀾這側的房間裡,日光正盛,射在她後背上,她後頸被曬得層層發熱。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個男聲聽著哪裡耳熟,就禁不住地在聽……
她也提醒自己,這樣的事,藏在這片財富堆砌的房子裡,哪兒哪兒都是,不值得在意。等她給孩子配好退燒的藥水,交代給奶媽,就預備下樓去,要走。
她拉開木門走向樓梯口,第一間的門也正好拉開,裡面的男人一手挽著大衣走出來。同雲瀾打了個照面。
第六十四章 赴宴
愈存背對著日光,人影正倒映在雲瀾眼睛裡。他第一次覺得,她眼睛裡的光太亮,亮得讓人手足無措、無處藏匿。
他沉在她眼神里。
雲瀾身後的奶媽追出來叫她:「聶醫生等等,我們太太在下面,煩你告訴她一聲,省得我說不明白。」
她才回過神來,眼神移開了些,點頭答應:「好的。」愈存得以透一口氣,他被定在她直視的目光里,失去了呼吸。
她由奶媽引著下樓,再沒回頭看他。他卻還站在那兒,覺得她的眼睛還在盯著他,還在問著他……
雲瀾轉到小客室去,牌桌上的范太太馬上停了手,滿臉笑紋:「我才說,現在我們家不找德國醫生看病了,宏恩的醫生們都是外頭回來的,醫術不比外國佬差,你們瞧瞧,主任推薦給我的女醫生,你是聶醫生,是麼?」
「是的。」雲瀾客氣地點頭,把孩子的病程講了講,又叮囑了用藥情況。
「好的,多謝你,辛苦聶醫生跑一趟。」范太太眉眼一笑,圓臉上處處摺疊著和顏悅色的細紋,「曹媽,去叫車夫,送聶醫生回去。」
雲瀾在門廳上車,她關上車門時,看見愈存從裡面走出來,邊走邊穿上大衣。脖子上戴著一圈珍珠項鍊的虞太太,風情萬種地走在他手邊,切切地說著什麼。
隨著車子開動,她掠過了他望過來的目光。
雲瀾一隻手壓在藥箱的蓋子上,許久沒有動彈,直到她下車,才發現,手腕上的玉石榴,被壓得太久,壓出一顆一模一樣的瘀痕來。
她邊走,邊揉著發痛的腕子。
她上樓回莊副院長的辦公室,莊教授不在位置上,但在桌面上留了字條給雲瀾,有標記好的幾份文件,留給她。
她坐下來,心頭上刮著一點風雪,凜凜的,許久沒有動。
外面走廊里傳來她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步一步。是他回來了,她遲鈍地想著。不知道有什麼意義,但還是把手放到桌面上來,翻開文件,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像無數個平平無奇的辦公室午後一樣。
愈存走進來,攪動著一屋子的靜謐空氣,他徑直走回自己的桌子坐下。
「聶醫生。」他忽然開口叫她,問:「你最近似乎很忙?既要給莊教授做文書,又要外出看診,真是不易。」
雲瀾本有些吃驚,他竟主動發問,不是處處刻意保持距離麼!此時不用了麼?這麼想著,她沒有抬頭,接口回應:「不忙,都是做醫生應該做的事。」
她這回話,似乎也在哪裡回應著他話外的話。是在暗指他做了醫生不該做的事麼?他怔了怔,沒言聲。
再開口時,似乎換了語氣,可惜雲瀾沒聽出來,他說:「聶醫生,人們愛說話,就像春日裡的柳絮,飄飛的到處都是;亂花太多,當心迷了眼。」
雲瀾仍舊沒抬頭,悠遠的聲音:「何醫生多慮了,我從前在香港時,炸傷過耳朵,自那以後,該聽的能聽見,不該聽的恰好都聽不見。」
愈存目光射在她側臉上,她幾縷髮絲柔軟的拂著面龐,虛攏攏,他看不清她眼睛。
轉天一早,雲瀾來上班時,愈存難得的也差不多時候進來。
莊教授正套上醫生袍,肚子太大,系不上扣子,就罷了,他也不看診,不影響觀瞻。一邊招呼雲瀾:「有封上海商會送來的請帖,是慈善晚宴的邀請,你看看。」說著把帖子遞到雲瀾手裡。
雲瀾拿在手裡看的同時,愈存那邊也有一封一模一樣,他也在拆看。
「禮拜五的晚上,我要陪囡囡去看滑稽戲,肯定是不能去參加,雲瀾,你代替我去,好不好?」莊教授仰著臉問,像個孩子在問大人能不能不去看牙醫的表情。
雲瀾最不愛參加這樣言不由衷道貌岸然的宴會,慈善是假,社交是真。來來回回不過是那些人的遊戲罷了。搖頭道:「我禮拜五晚上約定了有事的,推不掉。這樣的慈善晚宴,有錢人都會去露個面的,咱們不去也沒什麼要緊。」她極有經驗地說著,把請帖裝好,放在一邊。
「嗯,」莊教授兀自點頭,表示同意,「況且,願意去的人,也多著呢,是不是?」他又抬頭來呵呵笑,眼神向愈存的方向飄了飄。
她是真的有事,禮拜五晚上在伯特利醫院有課要上。這場宴會的事,她一點兒沒放在心上。
等到了禮拜五,雲瀾匆匆收整好文件,準備好講義,下樓去醫院門口叫一輛人力車。前兩周,非寅因為有事要去天津,離開了些時間。雲瀾才下到門廳,非寅的車正開進大門口,他探出頭來叫她:「雲瀾,這裡,上車。」
他們隔了半個月才見面,雲瀾含笑問他:「六叔幾時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