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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0:23:37 作者: 走走停停啊
出發前,懷承跟出來問雲瀾:「不用我陪你去麼?」自從出了那件事,她進出他總是不放心。
雲瀾正抬手系上大衣的紐扣,搖了搖頭道:「不用,伍姐陪我去就好,你去做什麼?宴溦和你也不熟,你在場,也許反而不好說話。」
「她說她家裡都有哪些人在麼?你這麼去找她,說話方便麼?」他關心的問著。
「說公婆都在的,她先生大約這時候在公事中,不在家。不妨的,我們總是同學,沒有不讓新媳婦見朋友的道理。」雲瀾說著,走出門廳去。
懷承送她們到大門口,抬頭張望了一眼山道斜向上的鄭家花園,坐在一排整齊的冬青樹後面。還好,不大遠的距離。
雲瀾帶著伍姐,走路邊的丁香花小道,一路走上去。本是電話里和宴溦約好的,才走到他們家鐵闌乾的大門口,就看見宴溦抬頭望著這裡,一見到她人影兒,就趕著走出來迎接,雲瀾遠遠向她招了招手,看她露出的笑臉,還像那時,相約去參加學校的新年舞會時一樣。
宴溦領著她,徑直上樓,往小客室去。
「不用見見你家公婆麼?」雲瀾邊上樓邊悄悄問宴溦,她從小家裡的規矩嚴謹,做客要先見過長輩的。
「我公公出門去了,」宴溦低頭來說,拿手帕指了指一樓一處房間,「聽見了麼?我婆婆正打牌呢,不玩到上燈,且散不了的。」
雲瀾便客隨主便,跟著進了二樓客室。
她們兩下坐定,雲瀾請伍姐把帶來的湯盅從食盒裡端出來,「我可沒什麼好吃的,只帶了一點酒釀圓子來給你,如今你家大業大,也只好我吃你的了。」雲瀾把白瓷湯盅推到宴溦面前來,還是從前語氣,同她說話。
宴溦聽了便笑,笑著笑著,神色又黯淡下來。她總覺得,她眼前的路,處處都是難處,念書也念不好,不如人;如今倉促嫁了人,也覺得嫁的不好,受管制。
雲瀾見她不說話,只好坐近了一點,多說一句逗她,盯著她衣裳道:「你這是什麼花樣,百蝶穿花麼?怎麼還夾著只鳳凰?瞧瞧這穿的,像是我姐姐!」
宴溦聽了,便剜她一眼,伸手摸她大衣裡面的桃紅色旗袍領子,「我哪只像你姐姐,你越發穿得粉嫩了,我簡直像你阿姨。」
「不許你摸,摸壞了,要你賠的。」
「好啊,我正是做了好幾身呢,賠你一件喜上眉梢的。」
「我可不要那樣的!」雲瀾搖頭。
她們這裡說笑著,冷不防有人推門進來,身上披著一件極寬大的織錦方巾,流蘇里像是纏了金線,隨著走動,一閃一閃耀著光。
雲瀾見宴溦站起了身,自己也馬上站了起來。聽見來人笑說:「坐坐坐,我是聽見下人說,少奶奶的一位朋友來了,瞧我,趕緊找人頂了位置上來看看。」說著話自己坐下來,掃了眼面前的小几,直搖頭:「我們少奶奶到底年輕,這桌上空空的,怎麼好怠慢朋友呢,快,阿喜,去端新烤的瑪德琳來。」她吩咐完,轉頭望向雲瀾,抬了抬手。
宴溦趕緊介紹:「母親,這是我明大的同學,聶雲瀾。」
「哦,聶小姐,」鄭太太一說話,笑出嘴角的兩道褶子,是長年累月笑出的辛苦。她向雲瀾熱絡道:「吃得來起司麼?我叫人加了兩倍的量,烤出來真是香得不得了。」
雲瀾聽她一疊聲不讓人的說著話,插不進嘴去,只有得體的點點頭了。趁鄭太太招呼蛋糕的空,悄悄同宴溦對視一眼,宴溦拿眼神傳了一點無奈給她。
「聶小姐是哪裡人啊?」鄭太太收了收她肩頭的方巾,偏頭來問。
「我是上海人。」雲瀾回答著,看著客室的門裡魚貫進來的僕人,端了紅茶進來,一一的擺在她們面前。鑲金邊一套英式茶具,把她帶來的那兩盅糖水,逼得相形見絀。
「上海人!上海哪裡?」鄭太太突然調高了嗓門,眼珠也突出來一些。
雲瀾看她這反應,想必這位太太也是上海人吧,回答道:「靜安寺一帶。」
「哦呦,我小時候就住在那一帶的,」她胖大的身體,朝雲瀾的方向挪了挪,趕著問:「你家裡做什麼的?」
雲瀾不好多說,只委婉:「家裡普通人家。」
她這麼說著,對方根本沒往心裡去,只顧翻著眼皮猜測:「姓聶……那時我記得有一任管文教的部長,似乎是姓聶的,可是你家人麼?」
雲瀾從小祖父教導謙謹,不許人前大放厥詞的,此時只應聲點了點頭:「是家裡伯父。」
「哎呦,果真的,我說我這個眼睛在哪裡都是靈的咯。」鄭太太更毫不吝嗇的笑出眼角的無數細紋來,拍著手,替自己叫好。又傾身來追問:「那你和那邊佟家是什麼關係,怎麼住在他們家裡?」
「並沒什麼關係,只是,」雲瀾也覺解釋不清,含糊道:「外頭世道太亂,朋友幫忙,住到這兒來清淨些。」
「哦,」鄭太太點著頭,「那是的呀,我們這裡日本人是沒怎麼進來搗過亂的,他們也不敢。」她驕矜的抬了抬嘴角。
雲瀾聽到這兒,便止住了,垂下眼眸不意再說下去。
第二十八章 承認
雲瀾和宴溦坐著,前後都沒找到說話的空兒,只好聽宴溦這珠光寶氣的婆婆追憶她來香港後的生活,她們兩人只有笑笑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