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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0:23:37 作者: 走走停停啊
    「宗瑞!」懷承終於鬧明白了這裡面的緣故,他嚴肅的打斷他:「衣裳的事,是個誤會,我們都以為,那件衣裳是麗惠的,並不知道是你的,我想,如果雲瀾,」他脫口說出來,說完又改口:「我是說聶醫生,如果知道,她是不會隨意借陌生男人的衣服來穿的。所以這件事,也是你想多了。」

    「怎麼能說是誤會?」宗瑞不贊同,「這總也是緣分,師傅說,有緣千里來……」

    「沒有緣分的事,只是拿錯了而已。」懷承沒了耐心,不肯聽宗瑞說完。

    宗瑞被搶了話,一時接不上頭緒,停了一會兒,倔強道:「她是不是沒有男朋友?」

    懷承沒想到,宗瑞對著只見過一面的姑娘,如此執著。他朝椅子深處坐了坐,嚴謹道:「宗瑞,當時為了找女醫生,是專們挑定了,要在香港背景簡單無複雜人際關係的人,你忘了是因為什麼了嗎?」

    宗瑞遲疑了片刻,「為了組織安全。」

    「既是如此,為了組織安全,你還是把這份心思放一放吧,減少暴露的可能性。」他斷然的說。

    宗瑞不屈不撓:「那你當時不是和我師傅保證,聶醫生是十分安全的麼?」

    懷承一時疏忽,話說得漏了縫兒,叫宗瑞鑽了空子,他語塞了片刻,自己調開視線轉圜了一會兒,接著道:「我就直說了吧,聶醫生有男朋友,你不用多想了。」

    第十八章 危情(上)

    他這時坐在飯桌前凝神,看見雲瀾伸手替小杏兒把面前的碎紙收攏收攏,又抬頭瞟了一眼靠牆放著一隻老座鐘,時間走不准,總是慢出一刻鐘的樣子。他忽然覺得,自己也像那隻老態龍鐘的舊鐘,慢了半拍。

    他這麼想著,她忽然回頭來,笑了一笑。那笑容,像生了根,停在他眼睛裡,蔓延進他心底。

    臨近舊曆春節,香港從來沒經歷過這樣的春節,街頭上行色匆匆的人群,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肅殺氣,仿佛不能停留,停一下就要出事一般,狠狠的往前走。雲瀾在晚飯後,仍嘗試著和懷承商議:「你哪天能抽出空來,我還是想,想年前去看望我三哥一趟。」她想也許這樣的形勢還要持續一段時間,三哥一直住在救助站里,也不是長久之計,也許見面可以一起想想別的辦法,甚至,她自己,也在考慮,此時此地也只能是權宜之計,不能長久的住在懷承家的鋪子裡。

    「哦,」懷承聽她說完,心裡很是抱歉,他不知道她深思的這些事,只覺得自己忙著胡隊長那邊的要緊事,把她想去看一次三哥的願望撇下了。連忙補救:「那就下個禮拜二吧,我保證不出門,先陪你去看你三哥。」

    「嗯,謝謝。」她含笑點了點頭,客氣道。

    「謝什麼!」他不知怎麼,嘴角沉下來,問著她。

    把雲瀾問得遲滯了一秒,不該謝一聲麼?外面兵荒馬亂的,能肯陪她出遠門會友看望親戚的,大概也只有他了。雲瀾眼睛裡釋放著疑惑的光,把他望著。

    他湊近了質問她:「除了我,還有人能陪你走一趟麼?」

    他這麼問,雲瀾似乎聽出一點兒忿忿不平的聲氣兒來,她沒太明白,究竟是什麼意思,含糊的搖了搖頭,如實答道:「沒了。」

    懷承見她搖頭,滿意的朝她回看了一眼,沒再說話,起身走了。

    「二少爺怎麼走了?我才泡了熱茶來。」全嬸端著茶盤擱在雲瀾面前,扭頭望著懷承的背影。

    雲瀾也跟著她轉頭看了看,依舊沒明白他的意思,怎麼天天神出鬼沒的,連說話也拐起彎兒來了,她一手搭在桌面聲,在心裡默默的想。

    可是還沒到那個禮拜二,尚在禮拜一,懷承就告了一整天的假,沒有按時到醫院上班,只委託了一位經過藥鋪的同事接送雲瀾,當晚整夜未歸。

    雲瀾那天在鋪子門口張望,等他回來的身影,她從沒這麼眼巴巴的等過誰。小時候,母親答應在她生日那天帶她去法租界的市立動物園,聽說那裡新進了一隻斑斕猛虎,她好奇得很,想去看看真老虎。那天從早飯開始,她就在等母親說出發,中午前後,母親出門會客,她想也許等她回來就可以去了,她也在聶家花園的大門口張望,等母親回來的汽車聲,一直等到月上中天,阿春來催了幾回,叫她回去睡。那時也明明知道,動物園早就關門了,即使母親此時回來,也是去不成的了,可她就是不肯走,那點執拗和失望,她現在想來,也覺得頗值得同情。

    她後來,就再沒有這樣執著過了。

    她看著映在鋪子門板上夕陽,一點點越傾越斜,終於,換回一層蒙蒙的月光來。

    他應當是,有要緊的事在忙。她上樓時這樣想。

    她想的沒錯,他手裡是人命關天的事,他不能停。

    第三天傍晚,懷承仍舊沒回來,雲瀾下班回來,在全叔的帳桌邊看帳簿,順便聽幾個來抓藥的人閒聊,一人說:「昨晚史蒂芬學院門口的事你聽說了麼?」

    「是那路聯軍鬼子被人挨個兒幹掉,剜掉了眼珠,割掉了耳朵的事,你也聽說了,那肯定是真的了,真痛快啊!」

    「當然是真的,我們那兒有人親眼看見的,這還有假。」

    「哎,他們都說,是那時學院裡被燒死的女人們化成厲鬼,報仇來了,你說是不是?」

    「哼哼,」頭先這個人冷笑了兩聲,沒附和,只曖昧的點頭,過了半晌才說:「也許吧。」不再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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