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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2 00:23:37 作者: 走走停停啊
她點頭答應了。隨著他跨進一間逼仄的小間裡,亮著好幾盞燭台,中間低矮的房樑上吊著一塊青花的粗布,當做隔簾把這小間劃分為內外兩格。
懷承和屋角里站著的短衫男人低語了幾句,那人眼神嚴肅的掃過雲瀾面上,他走來客氣道:「辛苦聶醫生。」
雲瀾只點頭致意,保持著沉默。
懷承幫忙準備了簡單的醫檢用品,雲瀾掀簾進去。病人躺在一張竹床上,身上蓋著薄被,蹙眉合目,呼吸微弱。
她低身下去,用英語簡單的做著自我介紹,那人緩緩睜開了眼睛,氣若遊絲的回應了幾句。雲瀾得到她的允許,掀起被角,替她慢慢的做著檢查。
她和病人低聲交談,沒注意有人從身後走近,麗惠另端了一副燭台來,特地的為她照著亮。大概並沒過多久,她把燭台放在床頭的小几上,又悄悄退了出去。
雲瀾恰好出來拿換紗布,看見麗惠和懷承在同站在矮櫃前說話,麗惠問:「聶醫生在和她說什麼?」
「在問她疼痛的反應和既往病史。」懷承回答。
「要防著她些,別問了不該問的。」她十分嚴肅的挑了挑眉。
懷承沒有再看她,只點了點頭,「放心,她不會。」
雲瀾配合的把這些也作看不見,轉身回到床邊。其實一套檢查做完,她確實疑惑特別多,這位女病人,不是一般的受傷,渾身上下,傷處細碎而繁多,還多在私密處。她心裡判斷,若不是人為造成,便也沒有其他可能;而為仇怨,那也實在下手太過陰狠,鈍刀割肉,是要為了泄憤麼?還是為了要她做什麼?或者要她說什麼,她不肯?或者,其實是受了刑……
她檢查好出來,朝懷承的方向看了看,他仍被麗惠擋著,在說什麼。雲瀾不得不叫他一聲:「懷承!」
他應聲抬頭,向雲瀾招了招手,「來,」他錯身繞過麗惠,把雲瀾帶到另一個小隔間去。
另一間也是病房的樣子,一位穿長衫的老先生坐在長凳上寫著什麼,看見他們立刻停了下來。「懷承,怎麼樣?」他焦急的問。
懷承朝雲瀾看了一眼,示意她來說。雲瀾便如實描述檢查的結果,對面的老先生不動聲色的聽著。
「據你看,會有別的傷處麼?或者內傷?」他問。
雲瀾搖頭:「目前來看,不太可能有內傷,病人自述,也未有提及,但失血較多,痛苦尤甚。」
雲瀾講完,老先生似乎長舒了口氣,坐了回去。他凝神了片刻,同時向懷承和雲瀾道謝:「多謝聶醫生,深夜勞動。不知懷承有沒有說明,今晚的事,還請聶醫生出了這個門,就當沒有發生過。」
雲瀾點頭,表示了理解,「懷承來時便已告知,您放心。」
他於是點了點頭。
等他們從後堂里出來,大概已經凌晨了,卸了差事,雲瀾忽然一身輕,讓夜風一吹,打了哆嗦,她才想起實在穿得少,身上的長大衣過膝,露出底下的睡褲來,因為來時踩了水,這會兒褲腳上洇濕了一大片,她低頭看了看。
「冷麼?」懷承也跟著朝她褲子上看了看,風吹著她褲管一陣飄蕩。
雲瀾如實的點頭,「冷的。」
懷承聽完笑了,他想她這說實話的樣子,特別好。他邊笑著邊抬手解自己大衣的衣扣,雲瀾馬上按住他手臂,推辭道:「不用不用,你忽然脫掉大衣要傷風的,我不要緊,再過一會兒,要回去了吧?」她猜測,他們這樣行事神秘,應該不會希望她久留。
他已經脫下來了,低頭披在她身上,「等宗瑞叫輛車來,我們就走。」他說。
她抬頭來還想推辭,被他伸手過來扣緊了紐扣。他的大衣真長,把她兜頭罩在裡面,衣服里他體溫尚存,像忽然躲進了棉氈帳篷里,她手腳立刻暖和了起來。
「你要是著了涼,都是我的罪過。」雲瀾看他裡面只剩一件青果領的開襟絨線衫,並不能保暖。
他含笑聽著,沒有回話,但在心裡悄悄的想,你要是著了涼,那便是我的罪過,與其這樣,我寧肯是我自己。
他們這樣站在迴廊上等車,只這兩句話的功夫,麗惠已從內堂趕來,一走近便有些詫異的語氣:「懷承,正是升濕氣的時候,你怎麼把大衣脫了?」
懷承低頭道:「不要緊。」他說完微微轉身朝門口張望了一眼。
麗惠真是古道熱腸,她又轉頭來看雲瀾,認真道:「哎呦,他這大衣你穿著也太大了,準是漏風的,」她指了指旁邊一框亮著芥黃燈光的小窗口,「我房裡有厚衣裳,借你一件吧,也省得懷承在這裡吹風著了涼。」
雲瀾還沒想出要怎麼婉拒,她說得這樣有理。身旁還在張望門口動靜的懷承先替她開口:「不用了,等車一來,我們就回去了,不必麻煩。」
麗惠已經伸手來拉雲瀾,她爽快道:「宗瑞去找車,這時候可不容易找到,也許還要等很久,還是先跟我去加衣裳要緊。」
麗惠手上真有把力氣,雲瀾被拉得連下了兩級台階,懷承在後伸手,都沒能觸到她。
「兩步路就到,何必把懷承凍病了呢!」她邊走邊對雲瀾發著叩問靈魂的質問。所以許多故事,最怕有旁人插手,一有第三雙眼睛,就哪兒都不好了。
雲瀾跟著麗惠回房,在她這間四方的臥室里看她來來回回的翻找,床榻邊上,桐油漆面的衣櫃裡。「我有件綢面的掐牙背心,借你穿在裡面正合適的……」她嘴裡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