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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23:55:28 作者: 溺子戲
失守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傳來,季卿語的眉頭一日緊過一日,宜州是他們突破中原的第一個防線,他們都想勝,叫天下之人看看,究竟誰適合主天下。
沖軍的號角已然吹響,梁元啟帶著士兵攻城,他們人多勢眾,沒一會兒便撞開了宜州城的大門!
這段時間的試探維持太久了,終於到了驗收成果的時候,梁元啟看著被攻破的城門,心情舒快異常,看著因為害怕而四處逃竄的百姓,絲毫沒了憐憫之心——這些人不過是牆頭草,風往哪出吹,勁就往哪處使,這樣的人得來,又有何意義?
盔甲之下,是冷漠的面容,他端立在交錯混雜的人海之中,像是來享受這一戰的,蟄伏十年,他太缺一場痛快了,無論方式是什麼!
季卿語早早把鎮圭和舅娘她們送了出去,可顧阿奶不肯走,也不肯讓她一個人在此經受這些,她瘦弱的而單薄的手握住她時,溫涼的肌膚里竟藏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季卿語回牽著阿奶的手,準備迎接這暴風——可人的身軀這般單薄,又能抵擋住何?抵擋多久?
季卿語看到府門被攻破時,心裡想著都是如何才能保下阿奶,外頭馬聲疾疾,震耳欲聾,惹得季卿語忍不住往前了半步,擋在了阿奶身前,可就在馬蹄聲快要破門而入時,聲音戛然而止——
也不過是一瞬之間,震天響徹的高呼穿過紅牆青瓦,恰如雨後春雷,原處便見閃電極光。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喊了一聲:「顧將軍回來了!」
「是顧將軍!」
「援軍到了!」
人聲鼎沸。
顧青趕到。
紅色的赤兔馬,黑色的勁裝,顯得他個頭高大,身形健碩,盔甲下透出的一雙鷹目叫人聞風喪膽,風動息不止,零星一點點血腥氣剛好能撩人鼻尖。
四處破壞的亂軍只能回撤,才能讓他們剛剛打下的局勢不至於失守,季卿語安置好阿奶,提裙往府門來,便看到了鎮玉——
「將軍如何?」
「夫人!援軍已到,將軍安好,我來守家門!」
「好!」
梁元啟和顧青對立著,可似乎只是個打了照面的功夫,就叫在場之人看出來,這兩人長得十分相似,梁元啟饒有興致道:「我想過無數次我們見面的場景,卻從未想像過是如今日這般。」
「殿下對我知之甚少,我亦是對殿下素不相識。」
「好一個威武將軍,當真是冷漠,素不相識如何?今後多往來便是,就如我。」他說,「顧青,我來宜州就是為了見你。」
可顧青張口卻道:「殿下並非來見我,你來見何,自己清楚。」
毫不領情的答語打碎了梁元啟的幻想,這個顧青還真是如他夫人說的那般難對付。
他眯起眼睛,像是憶起前塵往事:「這是你欠我的。」
「我自認不欠殿下什麼。」
「是嗎?是真的毫無虧欠,還是打算將錯就錯,自欺欺人替梁元曜擋過那一刀,便算是還了?」
「我扛那一刀,是因為他缺乏作戰經驗,閃避不及,這事若換作任何一人,我也會如此。」顧青面無表情,他原先確實為這事感到心憂,可事到如今,他早已想明白了,都說作繭自縛,旁觀者清,他走不出來,以至於一直在原地繞圈,但現在,他走出來了。
梁元啟見這事拿不住他,忽然道:「你十三歲那年,父親因被迫害,慘死於荒郊野嶺,今後你年年都到山上祭拜,可你不覺得奇怪嗎?既然這麼荒僻,又是誰替令尊收斂了屍容?」
顧青微微抬眉,眼底的光閃動,是覺得驚訝和不可思議,只是說出的話,語氣不改:「若殿下只是一個鄉野村夫,替我收斂父親屍身,留我衣冠冢,我自是感激不盡,可我又知道,我爹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來找我,他擔憂心切,卻不想撞上了前來追殺薛名父子的人罷。」
梁元啟頓時肅了神色:「薛名和薛無問遭人追殺,他們對你還有救命之恩,你卻對他們不管不顧,如今,薛家一門便只剩一個頭髮花白的老祖母,可她還在等他們回家,顧將軍難道不想給她老人家一個回答嗎?」
顧青長長地嘆了一聲:「我想,該給老人家一個答案的,該是殿下,他們不是為我而死的,而是為了殿下,是殿下,欠薛家一個交代,是殿下,欠他們一個人情。」
梁元啟徹底冷了臉,沒功夫再和顧青打太極:「梁元曜根本非先帝親生,他小肚雞腸,將軍不肯投桃報李,他就斤斤計較,甚至不顧百姓性命,派辛責成出征,他這是在寒你,在寒了天下武將的心!他這樣的人,不論你如何你擁戴他,他也根本不會重用你,南梁本就重武輕文,你就算鎮國護石,也得不到重用?」
「皇上雖不夠仁厚,但殿下也好不到哪去,為了皇位,在南梁大起兵戈,導致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殿下在指責皇上時,有沒有想過百姓?有沒有想過自己也在罔顧人命?還是殿下在西戎待得太久,已然忘了,誰是自己的百姓!」
梁元啟身形一顫,不知道這事竟被顧青察覺了,他寒下聲音,最後問了一句:「我和他之間,你確定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