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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23:55:28 作者: 溺子戲
曹嶙瞳孔一縮,脫口而出:「刀下留人!」
劊子手瞬間握住了刀,鋒利已經消斷了幾條髮絲。
熱鬧的菜市口瞬間靜了下來,又像一滴水入油鍋,濺起喧譁,只因為他們反應過來,這句刀下留人不是旁人喊的,而是被壓在案板上的人!
曹嶙突然抬起頭,目光在人群中四處逡巡:「竇和墓!我在竇和墓里找到了些別的東西!我要請見顧青顧將軍!」
話音一落,人群中忽有一隻冷箭襲來,直直衝曹嶙去——
勢如破竹,於空中閃現出一星冷芒,霎那間便到了曹嶙面前!
危在旦夕之間,顧青憑空一躍,一個翻身出現在曹嶙面前,長刀出鞘,徑直從中間把這箭破開,顧青立身在曹嶙面前,目光冷冷看著遠處,那裡人頭攢動。
「時機選得不錯,不過,你想活命,還得看你知道的東西,值不值這個價錢。」
曹嶙跪著走了兩步,急切又低聲道:「一幅圖,我從裡頭拿了一幅圖。」
顧青目光一凝,忽然想到前日夜裡,霍良說的那幅仕女圖,他拿出皇上給的腰牌,像監斬官示意:「刀下留人。」
被人拖走時,曹嶙還在四處張望,似乎在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顧青回頭看了他一眼,叫來趙信,低聲吩咐他把曹嶙押送到暗牢去,又叫來閔川,讓他拿著自己的令牌去給霍良遞個消息——曹嶙犯的是殺頭大罪,不可能無端豁免,只他若是知道霍良想要的那幅仕女圖的下落,依皇上對這幅畫的珍重程度,他若幫得上忙,或許可能有一線生機。
一場沒有砍成的頭,成了近日宜州城最熱鬧的事,畢竟「刀下留人」這樣的戲碼,從來只有話本小說才有,那些故事版本在茶樓酒肆已經傳了幾十版了,早已不新鮮了,可現實里卻聞所未聞!如今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看到活生生的了,自然成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在現場目睹的人幾乎一出現,就被人圍了起來,像是個草草搭了個戲台子,一說便是半宿,一日內,光聽人說的,便已經有八個版本了。
百姓們熱鬧看得高興,魏家便不這麼想了——
曹嶙沒死成,還被顧青帶走了,這人看著便是要招供,可他們做的那些事,全抖漏出來一件,便是要魏家命的。
魏家書房裡,私文匾寫著四個大字「勤和家興」,下頭魏碩坐在圈椅里,神情陰鷙,對著跪在地上的死士吩咐:「去把曹嶙解決了。」
死士低著頭,聲音有些為難:「……曹嶙如今不在官衙,被顧青帶走了……如今,下落不明。」
「廢物!」魏碩把書案上的東西掃落一地,厲聲喝道,「不管用什麼辦法,曹嶙必須死!」
死士垂著頭,沒敢吭聲。
過了半晌,魏碩稍微冷靜下來,眉頭皺成川字:「……顧青在宜州根基尚淺,除了官衙,他還能把人藏到哪去?」說到這,他忽然想起什麼,「顧青是不是還有個師父……辛責成是宜州人,顧青一定是把人藏到那裡去了!」
死士領了命,正要閃身告退。
魏碩面向窗邊,折斷了水仙花的葉片:「……若是找不到曹嶙,就殺了顧青,我看整個宜州,除了他,還有誰敢保曹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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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卿語驚醒過來時,才發現已經中午了,她著急忙慌起身,還想著去給祖母請安,剛動腿,一陣刺痛襲來,叫她疼,也叫她清醒,也是這會兒,季卿語才後知後覺自己昨日在季家跪了一夜,還把膝蓋傷到了。
菱書聽到動靜,端著水盆過來,幫夫人梳洗:「夫人,老夫人說您這幾日都不用請安了,好好在屋裡養傷吧。」
季卿語一愣,皺眉:「阿奶知道了?」
菱書搖了搖頭:「是將軍告訴奴婢的,奴婢也不知將軍如同老夫人說的。」
季卿語鬆了口氣,心想顧青應當沒把這事告訴阿奶,不然會叫老人家擔心的。
「夫人已經一日沒吃東西了,奴婢端些熱粥來,夫人將就著吃點吧……」
「……端來吧。」
其實季卿語並不感到餓,或許是餓過頭了,已經沒有了餓的感覺。
菱書一走,她靠在榻邊,透過窗紙,看外邊朦朧的日頭,又重新沉默下來,她現在並不適合獨處,一個人靜坐著時,便總忍不住想起父親說過的那些話。
自從第一次看到那樣的父親之後,季卿語便明白,「酒後吐真言」這句話如何的真,她平日裡見到的那個父親,根本不是真正的父親,只有醉酒之後,父親心裡的話才敢毫無顧忌地說出來,他心裡想做的事,都可以在清醒之後,裝作無事發生。
而這恰恰是她最氣的。
達士如弦直,小人似鉤曲。
她從前覺得高風亮節、翩翩如玉便是君子,後來認識了顧青,明白心口如一的難得,可事到如今,這兩者同父親再無半點關係。
她一開始是氣,到後來是惜,曾祖將季家的希望寄托在父親身上,可曾祖口中曾經心懷百姓,不墜青雲之志的父親卻墮落成了如今這般模樣,如果曾祖還在世,對父親的失望,比起祖父,只多不少……
季卿語看著窗邊殘梅,心中悽然,就如父親說的那般,曾祖的祭日快到眼前,可瞑坐觀想,歷歷在目,季卿語又有何顏面去見曾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