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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23:55:28 作者: 溺子戲
顧青把晚膳安排了,又把二土擺弄好,一回頭,見季卿語還在看,隨口問:「這麼喜歡?」
「……挺喜歡的。」
顧青沒想到她這麼直白,低低「嗯」了聲,嘴上趕著人:「站一邊看,擋光了,二土要變黑土。」
「二土不想做黑土!」
季卿語笑著走到一邊,就聽顧青頭也不抬地說:「下次再給你畫。」
第45章 草際鳴蛩
一連下了幾日的雨, 今日才終於放晴。
顧青依著季卿語給了建議,派人到各地調查是否有因河壩決堤而不得不賤賣田地的農戶。這不查不知道,一查不得了, 宜州府下轄十六個縣,有七個縣都遇到過河壩決堤,大把農戶為了生計, 不得不把土地賣給地主。
這並不是一個好徵兆,地主手裡的地越多,農戶的收入便會越低,以此造成的賦稅減少,勢必會影響國庫開支。顧青想著, 眉頭便皺了起來, 幸是這幾年沒什麼戰事,國家安定,只若是遇上災年或是戰亂, 百姓變成流民,那才是真正的生靈塗炭。
而自古以來,百姓吃飯的問題不解決,就會匪禍肆起, 長期下去,會不會有農民造反,更是不好說……
顧青派去調查河壩的人回來報,宜州府內的河堤, 大多都是如文平縣一般修建的,在河壩中間夾著麥草, 這看起來雖然也算是修建堤壩了,但若是遇到大的汛期, 或是暴雨,決堤只是遲早的事。
想到這層,顧青只覺得頭皮發麻,仿佛整個宜州府在家門口養了一頭會吃人的巨獸,分明是關在鐵籠里,鎖卻沒栓,只等著這巨獸何時心情不好,破開牢籠,出來吃人——
顧青站在高地上,看下頭的河堤,這才明白,河堤款根本不是他們的目的,不然這些堤壩該儘是麥草和泥,可也是這番掩耳盜鈴之舉說明,百萬兩的賑災款對他們來說不過九牛一毛,能吞自然是好,但一本萬利,一眼萬年才是他們的野心。
不愧魏家手筆——一面仗著位高權重,不擇手段,一方面又行事低調,百般籌謀,真真是老奸巨猾。
春日汛期已過,夏日雨季才來,顧青瞧著這洶湧澎湃的黃河水,神色凝重,轉頭吩咐鎮玉,先查這些農戶到底把田地都賣給誰了。
只顧青話音剛落,後頭閔川著急火燎地跑上來,驚慌失措地說:「將軍,又決堤了!」
季雲安聽到這個消息時,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眼底儘是興奮:「果然天助我也!」
當初覃晟同他說他差的是時運,他不信,後來孝康太后被囚,他將信將疑,如今他覺得自己的時運終於來了。
如今宜州府下轄的三個鄉縣都出現了河壩決堤一事,因著上次皇上降罪之事,聽說了這個消息的官員各個面如土色,都心急火燎地往地方趕,這之中,唯有覃晟逆著人潮而行,快馬趕到季府,一看到季雲安便道:「岳父真真是鴻運照頂!」
季雲安亦快聲道:「宜州府的堤壩接連決堤,這決計不是幾個平頭百姓偷堤釀成的,去年黃河水壩修繕,主持的便是魏家……」季雲安想明白了其中關節,恨魏家恨得牙痒痒的,他分明是做了天大的功績,何該被牽連降罪?
「太后娘娘剛剛被囚慈寧宮,正是魏家人心惶惶之時,岳父若是此時以通判之責上奏朝廷,彈劾魏家,剛好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覃晟說這話時,眼裡閃著興奮的光。
季雲安被他這句話說得心口砰砰地跳,像是快要從心口跳出來一般,可他抬手,說了聲:「且慢,此事急不得……」
覃晟不懂,卻皺了眉。
季雲安強壓著砰砰直跳的心口:「太后剛剛被軟禁,以王首輔為首一黨得了時機,此番定是要細數魏家十年過錯,一一呈報皇上,我們若是這時上奏,摺子被淹沒不必說,怕是還有落井下石之嫌,更甚者還會被以王氏一黨之名冠之……」
季家詩禮百年,一直獨善其身,是南梁中立之派,從不結朋黨,這是季家的清貴。
「那岳父之意……」
季雲安踱著步子,透著他的心亂:「咱們不能急,也不能不報……」
覃晟全然不知季雲安在想什麼,他這個岳父對魏碩搶了他知府之位的事耿耿於懷,一直想要報復,如今正是好時機,為何卻猶豫?當真是優柔寡斷之輩!
季雲安凝著窗邊的玉蘭花,忽然幾步走到書房外,吩咐容叔準備行李。
覃晟凝眉問道:「岳父要去賑災?」
季雲安邊想邊道:「先前我給綏王殿下獻詩,已是得了王爺青眼,又聽京城風聲,綏王殿下在御書房受了皇上一劍,正是與皇上不和之時,如今我若是把魏家在河壩上動手腳之事獻給綏王,定能幫綏王與聖上重歸於好……」
此舉,一是幫綏王,全了兩人的情分——都說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季雲安在這時幫綏王一把,給綏王獻策,那情分豈是獻詩兩首比得過的?而且若以綏王之手呈報,如何都比他這個地方通判來得有力,如今尚且不知皇上對魏家的態度,僅僅只看太后的處境就貿然對魏家出手,是莽夫所謂,交由綏王更加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