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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23:55:28 作者: 溺子戲
曹嶙挑眉,目光四處一轉,這才發現今日這牢房裡,人少得可憐,就連平時站崗的人也換了一張新面孔,他目光向遠處望去,便見那守著牢門的獄卒不再是假把式的站姿,而是筆挺堅毅,一看便是軍營里訓練有素的將士:「……將軍對我,還真是上心。」
顧青翹起長腿:「……兩隻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
曹嶙呵呵笑了兩聲:「當初季家老爺把季二小姐許配給您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的文人才子都嫌棄顧將軍是個目不識丁的草包,可沒想到,將軍竟還讀得懂詩……」
顧青的眼睛眯了起來:「我讀不懂。」
「……」
「但我有個很會讀詩的媳婦。」
曹嶙無語凝噎。
顧青是那日晚上在書房門前等季卿語時問的。
顧青平時不讀什麼書,更不會特意記什麼詩句,連續兩次提起這句詩,便叫季卿語起了疑。顧青便同季卿語說是在審問曹嶙時,曹嶙念的——
這人敢提醒他牢房裡有專程盯著他的眼線,那便不會吟什麼廢話詩句,只顧青沒什麼學問,讀來讀去,只知道是在說兩隻鳥。
季卿語同他細細解釋:「這詩講的是春日將來的喜悅,冬日積雪將融,船隻恢復交通……」
聽完,顧青其實將懂未懂,因為他不熟識詩里的典故,所以只挑自己聽得懂的話,這詩里,幾個時間節點幾乎與文平縣堤壩決堤一事相契——恩水鄉的堤壩決堤,便是因為上游的積雪消融。
所以今日在文平看到堤壩里摻著麥草時,顧青才會想起曹嶙。
「將軍想說什麼?」曹嶙冷笑起來,「將軍不會是想污衊我,貪了河堤款,用了麥草來修堤壩吧?河道監工這般多人,我若敢這麼做,將軍會一點風聲都查不到嗎?而且就我一個殺一人都嚇得不敢睡覺的人,哪裡敢做出這樣的事?要是那河壩毀了,淹了百姓,淹了田,那是數千條人命,每個人託夢一句,我三年都不用睡覺了,我可擔不起這罪過。」
顧青看著他,半晌站起身來,走時馬鞭似是不經意,輕輕碰了下他的肩:「我看你在牢里過得挺好的,索性往後一輩子就在牢里贖罪吧。」
腳步聲漸遠,曹嶙坐在椅子上,手帶枷鎖,直到顧青走遠,才被人帶回牢房。
當真是乾脆,問完話就走,曹嶙靠在牆上,待著無聊,坐牢甚是無趣,被提審只能算是解悶。
這一日到傍晚,才有人來,曹嶙睜開一隻眼睛——
今日倒是有好酒好菜。
曹嶙聞著那肉香,便知今日不是餿菜餿飯,只他坐在那草甸上,看著那色香味俱全的飯,本是不想吃的,可忽然又想起顧青同他說的在牢里待一輩子。
有命待,無命待,都算待嗎?
曹嶙拖著笨重的鎖鏈,行動不便,寬鬆的褲腿里還綁著臏刑刀,這是顧青第一次審問他之後,魏家的人給他上的刑具,他表現不錯,魏家暫時放他一條生路,許他不必死那麼快,但曹嶙也知道,這是一種警告。
秋後問斬要等太久,魏家不想他太好過,畢竟夜長夢多。
曹嶙坐下來,端著碗靠在牆上,大抵是許多日沒吃到這麼香的飯了,胃口不錯。
只他還沒吃到一半,碗便被人一腳踢開了!
瓷碗砸在牆上,「砰」的一聲碎響,花白飽滿的米飯和紅褐色肥瘦相間的紅燒肉散落一地,曹嶙手上吃痛,還沒看清來人,臉就被人踩在了地上!
曹嶙輕嘶了聲,卻覺得幸好牢房裡還有草墊著,這樣臉被踩在地上時,不至於發冷。
「今日,顧青都問你什麼了?」那人壓低聲音,透出一股狠絕。
「……沒問什麼,不過是問恩水鄉的堤壩裡面為何會夾著麥草。」
這話一說,那人踩著他臉的腳力氣更大了,曹嶙感覺自己的睫毛蹭到了地上:「你怎麼說的?」
「我說他是土老帽,堤壩就該這麼設計,況且河道監工這麼多人,總不可能我一人中飽私囊。」
那人沒鬆勁兒,又逼問:「他當真沒起疑?」
曹嶙呵笑道:「沒起疑便不會來問我,可若是有證據,便也不會來問我。」
那人在他這番話里思忖起來,半晌才把腳從他面上移開,可這還沒完,像是覺得他不記教訓一樣,又在他腿綁著臏刑刀的地方踢了兩腳,那地方被剜過一塊肉,根本沒好,這一腳直接把曹嶙的眼睛踢紅了,吃痛的同時,曹嶙眼底閃過一絲陰狠。
可來人卻像是半點不知他的苦痛一樣,把腳放在地上摩擦,蹭掉被米飯沾到的鞋面,走之前留了句狠話:「想活命,就管好你這張嘴。」
曹嶙吃了一嘴草屑和鞋灰,聽到人走之後,才「呸」了幾口,爬著坐起來,繼續靠在牆上,仰頭緩著勁兒,他嘶了半天,忽然開口:「你家將軍就叫你這麼盯著我的?」
音落,閔川從陰影里走出來,抱著手:「……將軍說讓你長點教訓。」
曹嶙後知後覺,顧青在報當初他夫人驚馬的仇,陰狠的臉上換成了嫌棄,對閔川道:「還我一碗飯。」
第44章 筆墨丹青
依曹嶙意思, 這事是魏家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