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再見，警察》

    電梯門外，以迪路為首的三合會成員，和電梯裡的黃志誠打著招呼。

    打完招呼後，他們便一邊掏傢伙，一邊一窩蜂般的湧入了電梯內。

    這一瞬間，所有的觀眾都驚著了。

    本來電梯門快關上的一瞬間，一隻大手突然伸進來，直接按住了電梯門，就足夠讓人毛骨悚然了。

    這些黑幫成員還敢直接對一名職位不小的警官動手，更是讓觀眾們大驚：「他怎麼敢的啊！」

    在大家的常規思路里，主角團都是氣運加身的。

    黃志誠這樣一邊偽裝成給老婆打電話，一邊往電梯裡走，已經算是高明了，算是沒有在糊弄觀眾了。

    很多國產影視作品裡，主角團只需要耍點小聰明，或者是以一種很弱智的方式，都能逃出生天，仿佛反派非瞎即腦殘，把觀眾的智商也按在地上摩擦。

    比如一群人追殺你，你轉個方向，背對著他們，就脫離危險了。

    或者隨便拉個人聊天，或者找一個根本遮不住你身子的地方蹲下……..

    但還別說，久而久之，大家就……..習慣了。

    以至於還有人覺得《無間道》里是不按套路出牌。

    這其實是一種悲哀。

    另一邊，駱墨飾演的陳永仁已經逃出來了。

    他打了輛計程車，要他兜一圈，然後再回到大樓的正門。

    他需要偽裝成自己剛趕到這裡，而不是剛從天台處下來。

    這種行為，其實也需要很強大的心理素質。

    車裡，陳永仁抬手抹了把臉。

    這裡有劫後餘生，也有對黃志誠的擔心。

    車子開到大樓的正門，陳永仁剛下車往裡走去，然而，下一刻……..前方高能！

    一道身影竟從高空處墜落，硬生生地砸在了那輛計程車上！

    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讓陳永仁猛地打了個激靈。

    他面帶疑惑地回頭。

    坐在另一輛車裡，在這裡負責監視的大B等警察，也詫異回頭。

    一首神級背景音樂《再見警察》，在此刻響起。

    這是一首伱如果去聽，就會覺得很熟悉的音樂。

    這麼多年來，它反覆被大量的影視作品使用。

    它所營造出來的氛圍感，絕對是頂級的。

    一首好的音樂，能讓沉浸式觀看電影的觀眾們，被調動起更多的情緒。

    鏡頭先是給了墜落在車子上的黃志誠一個特寫。

    影院裡的細微驚呼聲，就沒停過。

    大家現在還處於被驚嚇到的階段。

    可等鏡頭回歸到陳永仁的臉上時，《再見警察》里的女聲，於此刻響起。

    這裡頭的女聲，全部由許初靜演唱。

    這裡頭的吟唱，給人一種神聖、哀傷、悲憫…….各種複雜的情緒感。

    而陳永仁在這個畫面里的表情、眼神，都是教科書級的表演。

    他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眼神和表情里透露出來的情緒，始終在變化。

    一開始，是有震驚，有難以置信的。

    後面則有無盡的悲痛，傷感。

    電影以閃回的模式，開始回憶起之前相處的一幕幕。

    然而，對於陳永仁而言，黃志誠一直是個很特殊的存在。

    他不僅僅是自己的長官，也是朋友，甚至是親人長輩，他們亦師亦友。

    這裡頭，牽扯到的是情。

    除此之外，黃志誠也是如今唯一一個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

    也只有他可以證明，陳永仁是個警察，是警方派去的臥底。

    所以，駱墨在演這一幕時，只有震驚和悲痛，是不夠的。

    還要有迷茫，對未來的未知。

    一切的情緒迭加在一起，陳永仁險些崩潰，或者說，他現在其實已經崩潰了。

    他走到計程車旁，看向車上的黃志誠時，忍不住抬起手來，按在自己的額頭上。

    或許這一刻，他的頭痛又犯了。

    作為一名成熟的臥底，前面的很多關鍵時刻，他都偽裝的特別好。

    也正是因此，這一刻的真情流露，這一刻的崩潰，才能形成最大程度的反差。

    第一出天台戲裡的溫情，在此刻直接變成了一把刺向觀眾的刀子。

    「25號是你的生日嘛，二五仔。」

    他嘴裡說著自己從來不戴手錶的，可黃志誠送的他塊表，他後來一直都戴著。

    這種演技，這種回憶殺，再加上那一首《再見警察》，可以說是把此刻的哀傷直接拉滿！

    現場已經有很多觀眾開始覺得痛了。

    錢青雲則再一次感慨駱墨的厲害。

    「他太全能了。」

    「光是這一個轉身里的眼神、表情，就足以稱得上是影帝級的表演。」

    「同時，他給這段劇情里做的配樂，也達到了頂級！」

    「如果是我在拍這部電影，他給我做了這麼一段音樂，我可能會激動一整晚。」

    「同時，電梯口二人分別時，黃志誠突然叫住了陳永仁，陳永仁疑惑回頭，黃志誠又說沒事……..現在再回憶這一段，拍得確實厲害！」

    「可以說是神來之筆！」

    錢正一現在已經徹底服了。

    他現在對於後續劇情的發展，可以說是無比好奇，抓耳撓腮般的難受。

    「怎麼辦？沒人再可以證明他是個警察了！」

    「陳永仁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繼續進行危險的臥底任務嗎？」

    「可是，他還能做什麼？警方已經沒有他的人了，他連調動警方的力量都做不到，更何況還有一個臥底劉建明。」

    「現在，已經近乎是個死局！」

    「他到底該怎麼做，到底該怎麼選？」

    畫面里，坐在車裡的大B等警察，這會兒開始全體出動了。

    陳永仁在計程車旁沒站多久，傻強就突然沖了出來，把他往車裡拉。

    「仁哥快走啊！警察！快走啊！」

    已經如同行屍走肉般的陳永仁，被他拉進了車裡。

    傻強開始驅車，帶著陳永仁逃離此處。

    大B等警察，和從樓里跑出來的迪路等人，開始了槍戰，現場一片混亂。

    很多觀眾忍不住吐槽：「這會他媽的槍戰了？草！」

    「一群三合會的人衝進去，你們就在底下坐著，絲毫不擔心黃Sir的安危是吧？」

    「一群廢物！」

    「我感覺這裡處理的不好，拍得有問題，沒道理一群警察明知三合會的人衝進去了，就只給劉建明打了個電話，然後什麼是都不做，什麼事都不管。」

    「這不等於是強行劇情殺了嘛！」

    混戰中，弄死了黃志誠的迪路還中槍了。

    大B這個時候還趕緊給劉建明打電話：「頭兒！麻煩了！黃sir出事了！」

    他持槍走過，對準躺地的一個又一個三合會的人，以確保自己是否需要補槍。

    然後，這裡有一個細節。

    作為一個成熟的警察，他一路持槍對準躺著的人，這樣一路走過來，是正確的。

    可他走到計程車旁時，也依然雙手持槍，對著黃志誠，目光凝重地看向他。

    過了好久，他才緩緩把槍放下。

    只不過，這樣一個細節，很多觀眾這會兒根本不會留意到。

    另一邊，傻強驅車帶著陳永仁一路跑。

    「嘿，你都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啊，你一說去按摩啊，還不到十分鐘，琛哥就說要做事了。」傻強一邊開車一邊道。

    「哇，我真是怕啊，你知道我一向來真格就躲後頭嘛，而且還有槍嘛。」

    「我真想和大家說，哇，我有事先走啦。」

    他一邊開車，一邊面部微微泛紅，汗水直冒，仿佛這個膽小怕事的人，一直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

    坐在一旁的陳永仁始終看著窗外，他還沉浸在黃志誠的死裡頭。

    這樣的一幕，其實很惹人懷疑，他已經有點自暴自棄的擺爛模樣了。

    從某種層面上來說，他的確也像是走到絕路了。

    汗水從傻強的鼻尖落下，他的眼神開始有痛苦一閃而過，還開始用力的吸鼻子，面部也越發泛紅，額頭上甚至還冒起了青筋。

    他見陳永仁不理他，也無所謂，還是一邊駕車快速逃離，一邊自顧自地道：「前兩天，琛哥叫我進他房間，他問我：阿強啊，跟我多久啦。」

    「我哪記得啊。」

    「然後他就說：阿強，你跟了我五年了。」

    「你在這幾年裡頭呢，都很能幹。」

    「不過有個問題想問你，就說如果有兄弟是內鬼，你敢不敢殺了他。」

    他時不時的還會扭頭看一眼望向窗外的陳永仁。

    一邊說著，他一邊持續的鼻子用力吸氣。

    「他就這樣面對面問我，我當然說敢咯！」

    「你當我真的是傻瓜啊？」

    陳永仁置若罔聞。

    傻強發出了一聲忍痛的聲音後，說話的語氣帶著點嘶啞：「結果怎樣呢？當然是找不到那個臥底啦。」

    傻強忍不住咳了一聲，汗水開始從他的側臉滴下。

    「哇，那個警察是個硬骨頭，他們把他抓了上去，抓了上去，足足打了十分鐘，十分鐘！」

    「十分鐘！」他說到這裡，看了陳永仁好幾眼，這會兒，他整張臉上，都有細密的汗珠冒出：「他一句話都沒說。」

    他在和陳永仁透底。

    告訴他，黃志誠什麼都沒說。

    說完這些，他咽了口唾沫，車子突然向下一撞，開入向下的土坡里，卡在那兒。

    從前面的種種反應，觀眾們就已經可以猜出，傻強八成是中槍了。

    此刻的他，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撞到方向盤上，發出了刺耳的汽車鳴笛聲：「嘟——！」

    猛烈的撞擊，讓陳永仁這個時候才從自己的世界裡脫離出來，連忙去看傻強的情況。

    「琛哥說……..琛哥說，那個警察很會掩飾。今天行動誰沒出現，誰就是臥底。」傻強一邊劇烈喘氣，一邊繼續道。

    陳永仁趕緊堵住他流血的傷口。

    傻強扭頭看向仁哥，道：「我沒有……..我沒說你去按摩。」

    「讓琛哥知道你去按摩，你就死定了……..」他喘得越來越厲害，仿佛已經呼吸不過來。

    陳永仁聽到這裡，一邊用力給他止水，一邊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他。

    這一刻，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傻強的意思。

    很多觀眾也忍不住發出驚呼。

    有的人覺得，傻強是真的把陳永仁當兄弟。

    有的人在想，他是真的傻，所以到現在還在幫陳永仁隱瞞？

    可是種種的細節，其實又在傳達著其他的意思。

    傻強從電影的一開始到現在，都是一個插科打諢的角色，還提供了不少笑點。

    但是別忘了，他之前和迪路在一起的時候，每一次都能發現警察在暗中盯著他們。

    比如路邊在裝情侶，比如在打電話。

    他還跟迪路說過，那些好像在做事，但又不認真做事，而且還在看你的，就是警察。

    迪路不以為意，一點沒當回事兒。

    觀眾們也只覺得傻子有傻子自己的思路，可能誤打誤撞，還真就對了。

    看到這裡，其實電影又一步升華了。

    傻強這種配角，在這一刻也豐滿了起來。

    他是真的把阿仁當兄弟啊。

    在這種時候，傻強還插科打諢，問陳永仁：「仁哥，我真的很想問你，今天的那個按摩女郎漂不漂亮……咳咳唔……咳。」

    「因為你應該知道，按摩女郎如果不漂亮，唔……咳……那就沒勁了。」

    陳永仁一直沒說話，只是盡力給他堵住血。

    他這樣的話語，讓很多觀眾一時之間又無從分辨，他是已經知道了陳永仁是臥底，還是說他真的以為陳永仁去按摩了，只是怕韓琛不信他去按摩，所以給他打掩護？

    畢竟對於反派大佬來說，一向都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事實上，就算陳永仁真的是去按摩了，很可能也會被刀。

    「快走，撞了車……很快會驚動很多警察。」傻強對陳永仁道。

    他深吸了幾口氣，對依然沒有走的陳永仁繼續道：「總之，你記住。」

    「如果那個人，他做事不專心，又看著你的話……..他就是警察。」

    傻強就這樣，把跟迪路說過的話語，原封不動地告訴了陳永仁。

    這一刻，鏡頭給了車子的後視鏡一個特寫。

    後視鏡里，映著陳永仁的雙眸。

    他的眼神情緒，在此刻有了多種變換。

    更多的觀眾開始篤定，傻強應該是猜到了陳永仁是臥底了。

    因為一路上，他一直在說，陳永仁一直沒搭理他。

    他的狀況很不好，稍微專心一點，就能發現他中槍了，他不對勁。

    但是陳永仁沒有，他一直望向窗外，心不在焉。

    ——他不專心！

    這讓很多觀眾，突然心如刀絞。

    很多人之前還覺得：「傻強是真他媽的傻逼啊，陳永仁都失魂落魄的站在計程車前，表情崩潰的看向黃志誠的屍體。」

    「這麼明顯了，他還他媽的一把將他拉上車，帶著他逃命。」

    現在，他們只覺得——原來是我傻。

    傻強死了。

    錢青雲有自己的個人理解。

    他覺得前面的鏡頭裡，傻強一邊說話，一邊不停地看向陳永仁。

    他的話語裡，一直在暗示陳永仁。

    但是仁哥一直沒說，仁哥還在走神。

    至於後面他問按摩女郎漂不漂亮，其實也在體現他內心的糾結。

    他知道了仁哥就是臥底，可還在問，還在騙自己他就是去按摩了，還是不願意接受自己幫派里最好的兄弟，其實是內鬼。

    這就好像那句「你別逗我玩啦」，「你一定是在騙我」。

    這些話說出來時，內心中其實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只不過一直到最後，陳永仁都沒有承認。

    沒關係，兄弟不說，那我最後也不問了。

    那麼，我就最後提醒一句仁哥，做事要專心，你再這樣的話，琛哥肯定還要懷疑你的。

    仁哥，我只能幫你掩護到這裡了，接下來的路，你一個人要小心。

    當然，這僅僅只是錢青雲自己的個人理解。

    陳永仁側過頭去，依舊一言不發，鏡頭依舊只給眼睛特寫。

    他緩緩鬆開了按著傷口的手。

    傻強的身子，再一次撞到了汽車的方向盤上。

    方向盤上的喇叭，被他這一壓，又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嘟——。」

    宛若是在默哀鳴笛。

    再見，傻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