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三年又三年

    《無間道》的拍攝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駱墨是第一次和這麼多的港島演員合作。

    他也是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港島以前拍電影，效率可以這麼高，可以一兩個月，甚至兩周就拍出一部電影，而且指不定還票房大賣。

    港島這邊拍片，真的很追求效率。

    當然，你去看港劇或者港片，你會發現他們在表演上，很多地方是有點模式化的。

    就比如某一個情境，可能大家都是一個模子演。

    這樣拍起來更快，觀眾也不會過於挑剔，進程就可以一直推進。

    但在需要出彩的地方，劇組都是會停下來精雕細琢的。

    駱墨來執導《無間道》，倒是讓整個劇組的效率稍稍放慢了一些。

    在這個劇組裡，是有不少黃金配角的。

    這些人里，有人年輕的時候還拿過影帝，現在年紀大了，雖然不挑大樑了，但也會演一些重要角色。

    哪怕是面對他們，駱墨也表現出了自己無比嚴苛的一面。

    如果不是有《無雙》的大獲成功在前，而且他已經在衝擊300億票房導演的頭銜了，指不定還會有老資格的人，在背地裡頗有怨言。

    現在不一樣，他怎麼說，大家就怎麼做。

    只不過，駱導的挑剔，也讓很多人開始好奇起他自己的演技。

    這幾天，駱墨都在適應第一次當港片導演的節奏，所以自己沒有下場演戲，在拍一些與自己無關的戲份。

    今天開始，他要上場了。

    駱墨以往演得電影，這些港島演員也都是看過的。

    像《我不是藥神》里那整容級的演技，就廣受認可。

    但是，成片是成片，拍攝過程是拍攝過程。

    有的演員是要一遍又一遍磨出來的。

    有的演員是如有神助，直接一條過。

    大家還是想看看，對他人無比挑剔的駱導，自己現場表演時，會是怎樣的效果？

    ……..

    ……..

    早上，劇組裡的大部分港島演員，都早早的來到了現場。

    一些今天沒戲拍的演員，也都找了各種各樣的藉口，來到了片場。

    有的是給相熟的演員帶了早飯。

    有的說是來晨跑的，還特地換了一身晨跑套裝。

    有的說是女兒昨天電話打來，說要駱墨的簽名。

    總之，一群真演員要在你面前演，伱也沒辦法。

    駱墨其實大概清楚，他們就是想現場看自己演戲。

    有這麼多前輩在場，他倒也不會怯場。

    他早已不是幾年前，剛開始演《仙劍奇俠傳》時的駱墨了。

    但他身上還是有點壓力的。

    這些壓力，主要並不是來自於現場的圍觀。

    主要來自於地球上的那位陳永仁的飾演者。

    要知道，他可是梁朝偉啊！

    今天，駱墨要拍的戲，是在天台上的一場經典戲份。

    地球上這幾年很流行的一個梗「三年又三年」，就是出自這段戲裡。

    根據故事背景，駱墨飾演的陳永仁，本是警察訓練學校的學生，在長官黃志誠的安排下，被學校強制退學，其實是執行秘密任務，去三合會當臥底，他的老大則叫韓琛。

    這部電影裡，另一位主角劉建明則由華家群飾演。

    得虧群仔這幾年保養得好，否則的話，這個好事都不一定都落到他頭上。

    而由華家群飾演的劉建明，本是三合會的一員。

    他在老大韓琛的吩咐下，成為了一名港島警察，去警方當臥底。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韓琛在黑幫那邊也取得了一定的信任。

    至於劉建明，則一路高升，職位不低。

    這部電影刺激的地方，就在於雙方都有安插臥底。

    在當年，這可謂是一個絕佳的創意。

    駱墨今天拍的這場戲，和他搭戲的演員叫程器。

    他所飾演的角色，便是派陳永仁去黑幫當臥底的黃志誠。

    如今，警方這邊，只有他一人在和陳永仁接頭，也只有他一人知道陳永仁的真實身份是一名警察。

    等到正式開拍時，駱墨一瞬間就進入到了狀態里。

    黃志誠一看到陳永仁，就質問他：「你光是傷人已經好幾次了，我千方百計和律政司說你心理有問題，叫你看心理醫生，你還到處打人。」

    「你是不是真的心理變態啊？」他穿著西裝，戴著墨鏡，靠在扶手上，扭頭盯著陳永仁道。

    「你忘了自己是兵還是賊了？」

    駱墨飾演的陳永仁微微低著頭，面部做著一個細微的動作，明明嘴裡什麼都沒有，卻好似在咀嚼著什麼。

    這樣簡單的處理，瞬間就把人物的心理活動給反映了出來。

    本來沉默著的他，左手打著石膏，在聽到這句話後，抬起右手，比了個數字，雖然人看著有點邋遢，有點不修邊幅，但嘴裡的怨氣卻撲面而來。

    「明明說好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

    「三年之後又三年！」

    「就快十年了，老大！」

    他皺著眉頭，盯著黃志誠。

    這一會兒，反倒是黃志誠目視前方，沒有看他。

    很明顯，他也有點在迴避這個問題。

    最後，他不知道如何解釋，只是語氣同樣有點沖地道：「你對我態度好點行不行？」

    「現在全港島只有我知你身份。」

    「我回去把你的檔案全部刪除掉，你一輩子做古惑仔，我也不用煩啦。」戴著墨鏡的黃志誠道。

    陳永仁的語氣，在這一刻多了一分激動。

    「你想我怎麼樣？」

    「天天提醒自己，我是差佬啊？」

    「做夢的時候說：放下槍，我是差佬！」

    「這樣？」

    他一邊加大音量，一邊湊到黃志誠的耳邊大喊。

    聽得黃志誠直接撇過頭去。

    他深吸了幾口氣，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直接直入正題道：「韓琛幾時出貨？」

    「不知道。」陳永仁直接轉身，走到一旁的扶手上，背對著黃志誠，似乎懶得理他。

    但沉默了幾秒後，他突然道：「這個禮拜。」

    這樣的細節，其實很明顯的凸顯出了人設。

    陳永仁作為警察，一直混跡在黑幫，他很痛苦，心理層面好像都有了問題。

    他對於黃志誠有怨氣，但就算如此，他還是做著自己應做的事，說完氣話後，便把自己掌握的信息告訴了黃志誠。

    人不是非黑即白的，很多影視作品喜歡把主角塑造成完美的人，塑造成絕對的光偉正，仿佛永遠不會動搖，永遠不會情緒崩潰，永遠積極樂觀。

    但這絕對是不現實的。

    黃志誠聽著陳永仁的話，道：「什麼？！」

    「這個禮拜之內啊！」陳永仁回頭，語氣依然很沖，但給出的時間卻越發精準。

    他沉聲表示，泰國佬已經來了，喊車收了貨，要去賣給別人。

    「貨倉在哪裡？」黃志誠立刻追問。

    「我怎麼知道貨倉在哪兒？」陳永仁的情緒又上來了。

    很明顯，在這麼多年裡，黃志誠老問他一些自己無法回答的問題，問他一些他暫時沒有能力獲取到的信息，對此他已有點不厭其煩。

    一個好演員，語氣里透露出來的情緒，其實可以間接傳達出一些明面上沒有的劇情信息。

    「我才跟了他三年！」陳永仁直視著戴著墨鏡的黃志誠。

    飾演黃志誠的程器戴著墨鏡，不知道為什麼，很本能的挪開目光，不與駱墨對視，也不知道是在低頭沉思，還是也覺得自己問出的這個問題有點強人所難。

    但很明顯，現在整場戲的節奏，是駱墨在帶！

    他把戲拋出去，然後程器再把戲給接住！

    而要知道，他倆的年紀差二十多歲，戲齡也差二十年。

    華家群等人在一旁看著，嘖嘖稱奇。

    他們很少見到程器演戲被人帶著跑。

    因為他這個人向來氣場強大，演得也多為牛逼轟轟的人物。

    過了一會兒，黃志誠拍了拍陳永仁的肩膀，道：「這案子一破就退休。」

    「你少來！」披著皮衣外套的陳永仁雙手叉腰，一臉的不信邪，道：「這句話我聽了九千多次了。」

    由此可見，黃志誠以前就給出過很多次承諾，但他完成任務後，還是要他繼續潛伏，繼續當臥底。

    久而久之，陳永仁好像都有點破罐破摔了。

    黃志誠遞了個檔案袋給陳永仁。

    陳永仁打開來，取出了一個竊聽器。

    「切，又是這破玩意兒。」他吐槽道。

    「警察部這麼有錢，能不能換點先進的？」

    黃志誠看著他，問道：「植入體內的，要不要？」

    陳永仁還很認真的問：「植哪裡？」

    兩人對視一眼，相視一笑，都笑出聲來。

    氣氛在這一次小玩笑中，趨於和緩。

    陳永仁又看了一眼袋子，從裡頭取出一塊手錶。

    「針孔攝影機？」他看著手錶道。

    他翻轉著手錶，仔細查看著設備，每一個細節都看了，然後問道：「針孔呢？」

    黃志誠看著他手裡的表，沉聲道：「25號是你生日嘛，二五仔。」

    原來這不是給他執行任務的設備，是純粹送他的禮物。

    陳永仁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個時候，眼神和微表情，就很考驗演技了。

    有的演員能處理的很好，有的演員會處理的很刻意。

    這一次，等於是黃志誠在拋戲了，輪到駱墨接了。

    駱墨額頭上都皺出了抬頭紋，眉毛微微向下，先瞥了一眼黃志誠，又眼瞼下垂瞥了一眼手中的表，眼神在短時間裡有了兩次的細微變化。

    然後，他撇了一下嘴。

    「嘁，我從來不戴表的。」陳永仁道。

    這明顯就是說說的。

    說完，駱墨這裡又有一個處理，那就是又瞥了黃志誠一眼，想看他的反應。

    見黃志誠沒當回事，他才又嘁了一聲，也不把表戴上，直接把表放入了口袋裡。

    「細節處理的好啊！」華家群等人道。

    「這一條過了啊！」他們都是這麼認為的。

    甚至於，在他們眼中，這次對戲，程器是占便宜的，因為他有戴墨鏡，看不清眼神，無需什麼眼神戲，駱墨那邊則完全不一樣，他甚至還打著石膏。

    隨著一聲「咔——」，駱墨整個人鬆弛了下來，從表演狀態中脫離出來，披著皮衣外套的他，整個站姿都變了，變得和以往一樣，身子筆挺，而不是真跟個古惑仔似的。

    他過去看了一下成果，抬頭對程器，直接道：「再保一條。」

    眾人：「.」

    大佬，這還要再保一條！？

    這一刻，再沒有人覺得駱導挑剔了。

    因為很明顯，他對自己更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