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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23:31:00 作者: 日日復日日
可是,不知從何時起,大公子已經成了小公子的逆鱗。薛沉景以前還喜歡假扮成大公子的模樣,戲耍他開心,但現在連提一下大公子的名字都會讓他動怒。
漸漸的,劉畫每次被推進少爺院子去見他時,便只覺得焦慮和抗拒。父親的叮囑,老爺和夫人的厚望,每次他提到大公子時,薛沉景那失望的眼神,都像是一座座大山壓在他肩膀上。
劉畫開始逃避去見他,為了不踏入少爺那一座庭院,他想盡辦法將自己摔傷,或者弄病,找各種理由推脫。
不只是他,曾經同少爺關係親近的侍從都承受著這樣的壓力。
在某個大雪天的夜裡,他故意蹲在室外,想把自己凍病,好逃避第二天去少爺院子,陪薛沉景解悶。
他冷得哆嗦時,忽而聽到有人問道:「你蹲在這裡幹什麼?不冷嗎?」
劉畫聞聲回頭,看到撐著傘自雪中走來的人。
薛沉景視線上下移動,緩慢地掃過他一身的雪,肩上和頭上能積這麼一層雪,說明他在雪地里已經燉了很久。
他的眼神從疑惑不解到慢慢明了,眉心輕輕一蹙,嗤地笑了一聲,「你每次該來見我前,不是傷了就是病了,原來是這樣病的啊?」
劉畫牙齒咯咯響,想要解釋,但是被凍得暈乎的腦子太過遲鈍,一時不知該怎麼解釋。
薛沉景沒再多說什麼,亦沒有因此生氣,只彎下腰,將傘放到他頭上,轉身走了。劉畫如願以償地生了一場病,發燒燒得躺在床上起不來,無法去討少爺歡心。
等他徹底清醒時,薛家已經沒有少爺再需要他們去討好了。
那個頑劣,嬌氣,愛哭,板子還沒打到手上就開始嚎叫的少爺,從薛家消失了,不論薛老爺如何四處打聽和尋找,都沒能再找到他。
如今,離家多年的少爺突然回來,還是那樣年輕的面貌,好似一點都沒有變化。他束著赤金色的髮帶,身上的衣袍染著濃重的血腥氣,已看不出衣裳的底色。
劉畫小心翼翼地觀察他,又喊了一聲:「小少爺?是你嗎?你真的回來了?」
薛沉景同自己少時的玩伴面面相覷,又轉眸看了一眼旁邊眼含熱淚的薛行止,從他們頭上白髮和眼角的皺紋,才遲鈍地感覺到了一點時間的流逝。
他轉世了太多回,和魔物結合後,時間便在他身上緩慢停滯了,他的生命變得太過漫長,都忘記了,時間對凡人來說,有多珍貴。
薛沉景眸中有幾分遲疑,最終在他們期盼的目光中,點了下頭。
人念結境外,風拂過山野,密林搖曳的枝葉間垂掛下一片片許願木箋。
這些木箋錯落地分布在不同的綠樹上,構成了一個複雜的陣,木箋上所書文字亮起的微光,連接成片,結成一座念境。
蓮夫人的一縷元神虛影投影在半空,她盤膝而坐,雙手交疊於身前,手捧一朵蓮花,觀身周背景,真身仍處於逍遙門的獨峰之上。
追截到此處的正道修士都往她聚來,蓮夫人揚聲道:「魔頭已被困於念境之中,諸位可按照計劃入內,頂替念境裡的人,設法誅殺魔頭於念境。」
她伸手平展,手下顯出一男一女兩個年老之人的面容,「薛氏夫婦的心念是這一座人念結境存在的根本,這兩人乃是真身入境,非執念幻象,不可頂替,其餘的人,皆可替換。」
蓮夫人話畢,元神遁入念境中,緊接著,又有數道身影化作流光追隨在她身後。剩餘修士則默契地散入林中,從外護持結成這一座念境的許願木箋。
夜色從天地之間退去,天邊露出晨曦朝光,又是一夜過去。
雲層上方迅疾閃過的光影速度逐漸緩下,光影中顯出一駕華麗的車輦,御車的九頭鳥腦袋四下打望,原本堅定地朝著一個方向飛行,現下九隻鳥頭卻忽而產生了分歧,變得不知道該往哪一邊飛。
車廂內的人感覺到速度的降低,揚聲問道:「怎麼了?是已經找到他了?」
九頭鳥發出嘰嘰喳喳的啼叫,像一群七嘴八舌的碎嘴子,這隻鳥頭說要往左飛,那隻鳥頭說要往右飛,爭吵起來,又開始互相叫罵,啄來啄去。
虞意從內推開車廂門,外面打架的鳥頭霎時安靜,乖乖地朝向前,不敢回頭看她。
她目光掃過所有鳥頭,盯住十分顯眼的那一隻,說道:「禿頭,你來說。」
被燒光羽毛的鳥頭憤恨地張了張喙,它不是禿頭!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藍翎!
禿頭鳥在另外幾隻鳥頭嘲笑的注目下,有苦說不出,有怒不敢言,啾啾啾地叫了一串。
虞意從它那委屈巴巴的叫聲中,聽出了它鳥叫聲中的意思。它們同薛沉景共生,本是可以感應到自己主人所在的方位,可就在剛剛,它們失去了薛沉景的方向。
它們的主人要麼就是被關進了某種結界裡,要麼便是進了另一處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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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意走上車廂前室,垂眸往雲層下看去。帝屋車輦疾馳了一個晝夜,已經離開海上,下方是一片蒼莽的大地,前方不遠處隱約可見一座城池。
但那座城池並不大,瞧著也不是繁華之地,大概是某個縣城。
之前,帝屋車輦一直是在往西而行,可失去了準確的位置,單是這樣一個方向並不足以找到薛沉景。西境仍有一片遼闊的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