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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23:25:17 作者: 木天依
果然, 在懦弱的皇帝也是一頭虎,動起心思來忒嚇人的!
在恍神的瞬間, 只聽聞皇帝繼續道:「你來見朕,是因為馮觀,還是因為江驁?唉,怎麼就不能單純地只為來見朕呢!」
姜雲初只感覺後背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緊,忙表明立場:「皇兄,昭和與這兩人早已沒有任何私情。」
「看看這個。」皇帝遞給她一紙狀書。
姜雲初展開來看,上面字字句句皆令人驚悚,若不是知曉內情,只怕看了也懷疑馮觀才是始作俑者。
皇帝將她的惶恐看在眼里,幽暗的眼眸掠過一絲精光:「前日馮觀來指證如今的王掌印是江驁,江驁給朕、皇后、太后、太子下毒,不料夜裡江驁帶著這份罪狀書和朕的皇后來找朕,指控下毒之人是馮觀。」
他抬起姜雲初的下顎,強迫她與自己對視,目光如炬:「你覺得,朕該信誰好呢?」
姜雲初緊張得手心出汗:「臣妹此番前來,只為助皇兄順利取得解藥。」
「……」皇帝默不作聲,怔然看著姜雲初,似乎此話出乎他的意料。
姜雲初不想再被皇帝的壓迫打亂自己的陣腳,側身不去看他,道:「無論是馮觀向皇兄下毒,還是江驁向皇兄下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讓兇手把解藥作為證物呈上來,解了皇兄身上的毒,不是嗎?」
皇帝輕輕摩挲著手指腹,感覺佳人肌膚的細膩感猶存。
放下手的瞬間,他面露欣慰的笑意:「昭和,你可知曉,發生了這些事,朕誰也不敢相信,卻想相信你。你果然沒有辜負朕的信任!」
姜雲初知曉時機到了,切入正題: 「皇兄,這兩人的身份特殊,且東廠與錦衣衛審問犯人向來是嚴刑逼供,屈打成招,交給任何一方來審理此案都不合適,加上茲事體大,關乎皇家存亡,需秘密調查,交給大理寺審理,亦不妥當。」
皇帝微微垂眉沉吟片刻,似有思量,囑託道:「那朕命你三天之內查清此案,揪出幕後兇手,但不准張揚,以免造成朝野動盪生波。」
「……」姜雲初抬眸迎接天子帶著笑意的眼神,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天子是在試探,還是在籌謀什麼?
「怎麼,感到意外?」見人不語,皇帝振振有詞地解釋道, 「你是朕的皇妹,又與這兩人有過姻緣,此事讓你去查,不是理所應當。還是說,你其實另有想法?」
姜雲初快速想了一圈,這裡有似乎說得過去,可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君令不可違,她不敢當面拒絕,想著如此一來可保馮觀少受罪,便垂下眼眸,掩蓋自己的真實情緒。
「昭和只是沒想到,竟能得到皇兄恩信,將如此重要的大案交予臣妹查辦。臣妹感激涕零,誓死查明真相,抓住下毒的兇手。」
皇帝朱祁不疾不徐地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罷,朕賜你今後不必再跪著奏事。」
姜雲初謝恩起身。
此事的確出乎意料,換做常人或許會感恩戴德,然而如今她面對這浩蕩的皇恩,心下只有無聲的冷笑,沒有絲毫意動。
皇帝撣平袖口的一絲皺褶,與姜雲初擦肩而過時,留下了一句話:
「此乃國家大事,切忌兒女情長,朕將性命與天啟的江山社稷都交到你手裡,不要讓朕失望。」
「臣妹遵旨。」姜雲初木然應道。已無心去想,這又是個似是而非的告誡,還是虛虛實實的敲打。
走出重華殿後,她仰望明月高掛的夜空,覺得皇帝就是這一片無垠的蒼穹,浩瀚而威嚴地壓在所有人頭頂。而她,也許某日會成為撕裂蒼穹的雷電,用短暫的光華去抗擊不可違逆的天意。
在這一刻,她忽然有些了解江驁。如今的江驁如同是一無所有的刺客,憑著「我心中有恨,手裡有劍,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用一往無前的氣勢,堅執冷硬地殺人。
通往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官署的巷子處,新開的丹桂散發出的暗香,澗泉般在空氣中流淌,寬闊的廣場上,甘十九身穿青色飛魚紋雲錦曳撒,腰佩繡春刀,立在巷中,身後跟著千戶小刀,以及幾十名矯健機靈的錦衣衛。
姜雲初知曉他們因擔憂自己才更過來,正巧自己想要找錦衣衛前去東廠大牢撈人,便走過去,命甘十九集合所有的錦衣衛,隨同自己前往。
石勇是東廠微不足道的小頭目,因在施行時手段夠狠,有著猶勝夜叉羅剎的「摧命郎」的稱號,被抓過來行刑。
可眼前之人可是大名鼎鼎的錦衣衛指揮使馮觀。正所謂官大壓死人,在這樣的大人物面前,他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手腳的動作也不利索。
馮觀對這人略有所聞,知曉他精於酷刑,也如其他人一樣畏懼自己,故意看著他的眼睛,喊:「疼。」
石勇雙手抖動了一下,手上的刑具差點拿不穩了。
這位令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指揮使居然在他的酷刑之下喊疼?
一時之間,他分不清是興奮還是恐懼,感覺心恍若冰雪消融一般,眼中濕意泛濫。
他用手掌覆著上半張臉,低低地笑了起來,指縫間的雙眼依稀閃著幽光。
江驁斜坐在公堂的太師椅上,長腿伸直架在桌沿,手上把玩著一支作為刑具的銅錐子,心不在焉地道:「馮觀,人證物證俱全,還不認罪,是想嘗嘗你們錦衣衛的詔獄十八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