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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21:59:48 作者: 風禾荔枝
墜兒回道:「結束了, 皇上看著薩滿太太們祝禱完,又在承乾宮裡呆了許久才離開。」
德嬪面色沉靜, 素手整理著小笸籮里的針線,又將胤祚的幾件小衣整理了, 淡聲問:「司祝可將囑託的話,帶給皇上了?」
墜兒笑道:「她收了娘娘的銀錢,自然將娘娘的話放在了心上。」
德嬪點點頭,沒多說什麼。這些事情,她都照著那個人傳的話做了,只要沉住氣,耐住性子,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墜兒見證了自家主子,從初入宮的嬌俏可人到如今的賢德貞靜,如此變化,她整日跟在身邊,也不免驚嘆。
墜兒看著她安靜地整理著胤祚阿哥的衣物,燭光打在側臉上,又柔又美,不免感嘆:「娘娘,您這些年的變化真大啊。」
德嬪愣了愣,抬頭笑望著她,「為何這樣說?」
墜兒道:「您從前是個活潑爽直的性子,如今卻又溫柔又可親。」
德嬪嗔了她一眼,手上動作未停,緩緩垂下眸子,眼底是意味不明的笑。
從前,她是奔著做寵妃的路子去的。那時她以為,二十出頭的皇上定會喜歡天真爛漫的嬌俏女子。
坐了幾年冷板凳後,她也明白自己沒有驕縱的資本,太過張揚只會惹人生厭,於是收斂了性子,慢慢端莊持重。
事實證明,以現在這個「德」字的封號,那人指明她轉換路線是正確的。
德嬪輕聲低喃:「隨著年歲增長,人總該有些變化。」
墜兒點點頭,忽地想到了胤禛阿哥,便道:「娘娘,皇貴妃那樣的身體狀況,沖喜真的有用嗎?」
德嬪抬眼看她,語氣堅定得像是要說服自己:「一定會有用的!」
不管最終結果如何,至少她的兒子,有個皇后養母,對他的將來一定有用。
「可是娘娘,若皇貴妃……」墜兒不知自家主子心意,吞吞吐吐繼續說道「若到了那個時候,以娘娘您現在的位份,胤禛阿哥就可以養在您身邊了。」
她不敢將話說得太直白,便含糊著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豈料德嬪瞬間變了臉色,狠狠瞪了她一眼,聲色俱厲斥罵道:「滾出去!」
墜兒被她一吼,眼淚奪眶而出,忙彎著身子退了出去。墜兒心裡委屈,她自知失言,但她也是為了娘娘著想啊。
有那麼一瞬,墜兒覺得德嬪絲毫未變,只是將真實情緒比從前掩藏得更好罷了。
墜兒紅著雙眼從屋內出來時,碰巧與定常在打了個照面,她低頭瞥了墜兒一眼,狐疑看向德嬪所住的屋子。
定常在並不打算去找德嬪寒暄,她們同住一個屋檐這麼多年,不管德嬪在外人面前如何端莊大方,私下裡什麼樣,她還能不清楚?
……
天氣漸漸轉涼,前方戰事卻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去年十月,吳三桂的孫子吳世璠再逃昆明,在清軍圍剿封鎖下,到了今年十月,昆明城內早已糧盡。
隨著城中將領的紛紛投降,時年十六歲的吳世璠自刎而死。月底,清軍入城,叛軍勢力被徹底剿毀。
至此,持續八年的三藩之亂戰爭終於結束。
宮中上下一片喜悅祥和之色,玄燁與太皇太后商議,計劃次月下旬,以三藩平定在太和門受賀宣捷,並藉此普天同慶的時刻大封六宮。
那日承乾宮裡舉行薩滿儀式,薩滿太太提出沖喜,佟茉雪醒來後便聽說了。她雖覺事有蹊蹺,無奈體力不濟,無心調查,只讓梁渠派小太監在薩滿太太住處觀望了幾日,看看是否有可疑人來往。
梁渠讓人盯了幾日,沒發現什麼端倪,告知佟茉雪後,便也作罷。只是承乾宮裡時刻防備著,以免給小人可乘之機。
入冬後,佟茉雪終日懨懨的,不是躺床上睡覺,就是歪靠在暖炕上休息。
玄燁知她畏寒,命人將屋子燒得暖暖和和的,屋裡竟和四月的氣溫一般無二,秋天抱進屋來的那盆茉莉,甚至抽了新芽。
佟茉雪歪靠在暖炕上,半開著一扇窗,看窗外雪花片片往下墜落,順便費力地想些心事。
她近日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前幾日雅拉約著昭雲一同來看她,她竟和人說著話的時間,就睡著了。
自己這病情,倒是和孝昭皇后去世前一般無二。眼看冬月已至,距離大封六宮的日子不遠了,自己卻只能幹等著,什麼也做不了。
佟茉雪想到這兒,有些著急上火。她每日撐著等玄燁來看她,卻不是提前睡著了,就是時機不對。
往常時間,她還能製造些機會,現在的她體力不濟,能撐到大封六宮之日都不容易。
透過菱花窗往外看,屋檐將青空與她的院落裁分,她看不見天空,只知道天色暗沉沉的。
今日的雪下得真大,像潔白輕柔的羽毛,從天空的心臟抽離,蓋在院子的地面上,鋪成純淨無暇的毯子。
她多麼想去踩一踩那雪白的地毯,踩上去定然很軟和吧。
這時屋外傳來一聲軟軟糯糯的聲音,小心翼翼地詢問:「時薇姑姑,額娘醒了嗎?福雅和胤禛今日還未給額娘請安呢。」
時薇看了眼如嵐,如嵐快步轉進屋來,時薇則蹲下身道:「阿哥公主,奴婢讓人進去看看,你們稍稍等候片刻可好?」
胤禛小小年紀本來活潑的性子,在佟茉雪生病期間也憂愁了幾分,他眼見佟額娘一日比一日憔悴,心中沒來由地害怕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