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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21:59:48 作者: 風禾荔枝
亦或者,皇后有自己想要扶植培養的人,玄燁沉聲道:「宮中事務皇后不必憂心,朕會請求太后代為管理。」
皇后咬唇,眼底帶著一絲懇求:「不必打擾太后清淨,臣妾想讓貴妃協理六宮事宜。」
「貴妃?」玄燁吃驚看著她,生起警惕之心,想著皇后素日裡與宜嬪走得較近,便試探著提議,「貴妃性子懶散,怕料理不好後宮事務,朕瞧著宜嬪是個行事果斷的人,不如……」
「宜嬪不行。」皇后激動地打斷玄燁的話,玄燁面上不悅地看著她。
皇后忽視玄燁的神情,忖了忖神道:「若論位份資歷,協理六宮也該是貴妃,至於皇上擔憂之事,只需讓貴妃每日到坤寧宮小坐片刻,臣妾稍稍對宮中事務把關就成。貴妃聰慧,定能將後宮打理妥當的。」
她說完這些,己覺氣虛無力,握著玄燁的手,發自內心地道了最後一句:「貴妃性子極好,臣妾不會為難她的。」
說完便靠在枕上,緩緩闔上了雙眼。
初櫻看著自家主子這般模樣,眼裡噙著淚,哽咽道:「皇上,娘娘精神氣太差了,太醫說要靜養。」
玄燁緩緩將手從皇后虛握著的手心裡抽出,走到外間,囑咐宮人仔細照料皇后,又看了眼謄寫藥方的周院正道:「周太醫隨朕去趟乾清宮吧。」
周院正擱下手裡的筆,顫顫巍巍道:「皇上容臣替娘娘開好藥方。」
玄燁瞧了他一眼,又把頭別過去,走出正殿,月台前便是交泰殿背面,環視左右皆是屋宇殿落。
舉目四望,竟無一處可落目,唯有望向蒼穹碧落,然卻是一片灰暗。
玄燁心中憋悶不已,有那麼一刻巨大的虛無之感撲面而來。
他垂首看向身旁的梁九功:「朕獨自回乾清宮,你不必跟著,隨後將周淮道帶來乾清宮便是。」
說完大步流星往前而去,他能預見皇后的凋零,正如這麼多年,他目睹了一個個花樣年華的女人在這深宮中迅速枯萎。
暮色四合,各處宮殿亮上盞盞明明滅滅燭燈,他邁著沉重的步伐朝乾清宮而去。
清風拂過面龐,眼前閃過一個個殘容,有額娘、清瑤、慧妃,有多蘭、安嬪、敬嬪。
玄燁親政後與諸多的帝王一樣,最先學會的就是無情,但眼看著這些曾經鮮活的生命一個個從身邊離開逝去,心中好似被挖出了巨大的空洞。
周院正被梁九功領著進到東暖閣,玄燁正埋頭處理堆積成山的摺子,聽人通傳後,便將手裡的摺子放了放。
他低落的心情並未因處理政事而有所紓解,凝視著周院正片刻後,沉聲道:「細細說說皇后的病情吧,朕離宮前,瞧著她還算精神,為何突然急轉直下了?」
周院正提著神,小心謹慎道:「回稟皇上,病來如山倒,皇后娘娘本就憂鬱成疾,驟然受到打擊,自然加重了病情。」
玄燁厲聲道:「別提什麼憂思成疾,正常人都有煩惱,皇后不是性子柔弱之人,她的病症根源究竟是什麼?」
周院正一把老骨頭了,還要提心弔膽地伺候這些身嬌體弱的貴人,心裡不禁念了句自己命苦。
便作戰戰兢兢之態道:「皇上,微臣詢問了皇后身邊近侍,娘娘打小心血不足,乍然受驚導致心氣衰竭。」
玄燁沉默片刻道:「皇后可還能醫治?」
這話問的,讓周院正叫苦不迭,他若是說皇后藥石無醫,皇上必定認為他是庸醫,一氣之下砍了他頭可怎生得好。
但若是誇口皇后之疾能治好,這不是瞎說嘛。
周院正心驚膽戰思忖良久,終是跪在地上磕頭道:「皇上,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好起來的。」
玄燁緩緩閉上雙眼,醫者稱患者需看天命,意思不言而喻。
他心中一顫,垂眸思量片刻,眸光死寂,嘴唇微動道:「退下吧。」
周院正如蒙大赦,趕緊退了下去。
玄燁坐在原處,望著書案上的摺子默然發愣,久久沒有挪動位置。
梁九功見這情形,心裡擔憂得緊,想要勸幾句,又不敢吭聲,怕惹惱了皇上,只能靜靜守在旁邊。
也不知過了多久,夜幕降臨,玄燁拿起案上的摺子,冷聲道:「多點幾盞燈,將這屋內點得亮堂些。」
梁九功見皇上終於開口說話了,忙不迭應聲道:「奴才這就讓人多取幾盞燈來,將這屋子照得如白晝般亮堂。」
玄燁沒說話,隨手拿起一本摺子,開始批閱。
待看完摺子上的內容後,他瞳孔微張,臉上怒氣隱現。
這封摺子是總兵剛阿泰遞上來的,剛阿泰是安嬪的父親,摺子上大意是:安嬪入宮多年,未盡妾妃之職,無顏葬入妃園寢,他請求讓將安嬪的屍骨帶回母家安葬。
玄燁怒罵道:「剛阿泰欺人太甚!」
他怒極,遂將摺子扔了出去,依然不能平息心中怒火。
剛阿泰是在怨懟他薄待了安嬪不成?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七年,是安嬪自己不想侍寢,而他只是不勉強罷了。
饒是如此,玄燁仍然看在她母家的面上善待她。
一個未承雨露的女人,大封六宮還能位列七嬪之首,玄燁自認待安嬪寬厚至極。
如今,剛阿泰還要討要遺體相逼,不惜冒犯天威,這是玄燁絕不能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