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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21:54:53 作者: 吃吃湯圓
只一眼,空氣里似有寒潭水隨著一圈圈漣漪浸到他身邊,花星洲打了個寒戰:「好好好,我不問了還不成麼?」
他雖然是官家最寵愛的外甥,可在面對太子時還是會不由自主心生畏懼。真是邪門了,早知道就不該因為無聊從皇帝舅舅手裡接過這門差事。
*
顧家人正在閒聊,外面忽然有婆子急急切切的聲音:「老夫人,二夫人,有聖旨!」
聖旨?
侯爺去世後顧家就再沒接過什麼聖旨了,畢竟顧家又不是什麼簪纓世家,顧二棰也不過是個小京官。
此時的聖旨,難道與襲爵有關?
一想到這裡,顧家上下都覺振奮莫名,忙整理著裝預備接旨。
筠冉也跟著出來到正院裡。
可剛走到正院口她就看見了個讓自己心驚肉跳的人——
太子!
筠冉猛地吸了一口涼氣,吞下嗓子裡的尖叫,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往後退了一步,再瞪大了眼睛觀察他。
他沒有多餘的佩飾,一身素色衣裳,沒有任何花紋,松樹影子落在衣角反成了天然的紋飾,越發襯得他卓逸不群。
任誰看了都覺得他是位光風霽月的君子,可唯有筠冉這樣的枕邊人才知道太子背後是如何陰鷙可怕。
比如說,她就在東宮無意間聽到太子命人「將那侍郎處置了」,雲淡風輕像是談論天氣,不久筠冉就聽聞吏部侍郎七竅流血而死,嚇得她好幾天都沒敢睡踏實。
再比如,筠冉提拔了一個反踢毽子的宮娥,可太子只是瞥了宮娥一眼,從那以後筠冉就再也沒在東宮見過那宮娥了。她去詢問才知道宮娥被貶到浣衣所了。筠冉不敢再多問,生怕害宮娥送命。
雖然人前太子待她和藹可親,可一想到他的手段,再結合他夜裡的一些舉動,筠冉對他的畏懼就刻入了骨子裡。
剛成婚時那幾年她見到太子就要哆哆嗦嗦,也就是最近半年筠冉才敢跟太子說話了,可她骨子裡還是怕太子!
像老鼠見了貓,像學生見了夫子,總歸就是怕他入骨!
恐懼咽下去之後就是疑惑:他來幹什麼?
太子排行老五,他還幼年時前面幾位皇子就已經跟隨官家左右行軍衝鋒了,或許這個原因太子總是少年老成。
他冷肅端正,不大愛說話,待朝臣也都淡淡,不與朝臣多攀扯。不似大皇子軍功顯赫,也不似二皇子總是笑眯眯,更不似四皇子在民間頗多擁躉。
低調到他整個人都隱藏在了「太子」這個封號後面。
像這樣大張旗鼓來代傳聖旨並不是他的風格。
筠冉小心透過月洞門觀察他。
他袖手站在庭院中,後面跟著幾位宮裡的太監侍從,旁邊還有位公子,但人群中他還是格外奪目,像一柄出鞘利劍,即使低調含蓄仍然讓人無法忽略其鋒芒。
那位公子說了什麼,幾個太監跟著笑,但是太子還是神色冷然。
相反他似乎察覺到什麼,扭頭,探究的目光朝著這邊投過來。
筠冉心猛地一提,下意識後退一步,想起前世她就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恨不得將自己藏進樹影里。
隨後才意識到自己如今躲在月洞門後,又隔了這麼老遠,對方不可能看清自己。
可還是覺得後背一陣發寒。
本來不願出去,可接聖旨是大事,由不得她任性。
筠冉只得等其餘女眷過來時趁人多快步混進人群里,又迅速向前躲在高壯的堂弟身後,膝蓋一軟跪下,頭埋得深深。
花星洲一眼就看出海棠花樹後月洞門裡走出個美人兒。
雖然混雜女眷中且低著頭,但烏髮輕垂,白皙似月的皮膚,紅艷艷的櫻桃小口,活像古畫裡走出來的妖精。
他瞪大了眼睛,還想細看,可美人兒跪在了個胖子後面。
此時大太監已經開始宣讀聖旨,再看不禮貌。
他心痒痒的,想要看得更仔細些。
腳還沒踮起來,就被太子瞥了一眼。
花星洲立刻感到後背又泛起熟悉的寒意,他認命地放棄細看。
聖旨倒也簡單,是說顧侯爺英勇報國,如今三年已過,一來要將他的牌位迎進報國寺,二來賜下兩柄白玉如意給他子女。
前世似乎並沒有這一出?只不過報國寺是皇家寺院,有處廟殿專供奉本朝的忠臣能士,如同時的凌煙閣,爹爹的牌位能進那裡,也說明皇家對爹爹的認可吧?
筠冉胡思亂想著。
她本就涉世未深不懂這些朝堂紛爭,蹙起了眉頭苦苦思索,因此忘記了躲藏,一個閃身就與太子的目光對上。
劍眉下他的眼睛如寒潭一般深不可測,沉沉看著她,很認真。
筠冉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想起從前一旦他這麼專注看她那當夜她必定有一劫。
恐懼漸漸如寒風席捲全身,明明是六月天氣,她卻覺得骨縫裡都生了寒冷,原本就中暑發白的臉色終於更加慘白,身子更是忽然軟軟往後要倒。
幸好身後的白芷覺察出了異樣,伸手扶住了她,不然她非得當眾暈過去。
還好太子並沒有再看過來。
聖旨很快宣讀完畢,筠冉喘口氣,隨著諸人謝了恩,又隨著女眷們迫不及待退到後面,這才覺得身後芒刺褪了下去。
不是讓他襲爵的聖旨,但是陪同太監來送聖旨的兩位一個是當朝太子一個是官家外甥,顧二老爺還是極為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