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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21:43:40 作者: 江南梅萼
打呼聲,咳嗽聲,時有時無的呻i吟聲。
獄卒巡夜,到單人牢房這邊看了一眼,發現賀礪雙臂枕著頭,架著一雙長腿仰躺在石床的被褥上。
隔壁童廉坐在石床沿上,一動不動。
獄卒的腳步聲遠去後,童廉微微抬起頭來,嗓音沙啞地開口:「原來晏閱只是障眼法,你與太子殿下真正想除掉的人,是我。」
凡是能在官場上混幾十年的,誰沒有點敏銳的嗅覺?今日太子一開口,童廉就知道自己入了彀中了。
「太子才十二歲,他不像你們,城府深沉,懂什麼是將計就計。」賀礪淡淡道。
「呵。」童廉慘笑一聲,道:「賀大將軍,你裝得可真像。」
賀礪:「彼此彼此。」
「既然一切盡在掌握,你想脫身應當不難,為何還留在牢中?」童廉問。
「等。」
「等什麼?」
「等童相公想清楚,是要貶官外地,還是,抄家滅族。」賀礪道。
「就算太子殿下指認是我主動要求與他換著茶喝,在案情未明之前,我的罪名,似乎也夠不上抄家滅族。」童廉冷著臉道。
「你想得沒錯,此事既然是你向秦衍告的密,秦衍為了除掉我使的將計就計,那他要達成目的,勢必要先證明你無罪。然而世事無常,在塵埃落定之前,誰知道事情會向哪個方向發展?你說是吧,童相公?」
童廉忍不住側過頭看向隔壁那個年輕人,他服飾上的金銀繡花在暗淡的光線下粼粼如水面的波紋。
都以為他受苦多年一朝翻身,年輕氣盛復仇心切,必然有恃無恐驕傲自大。從他回長安之後做的幾件事來看,也確實如此。
都被他騙了。
能如此坦然地躺在大牢中骯髒潮濕的被褥上的人,又怎會是一個輕易被情緒所支配的人?
次日上午,綏安伯府。
孟老太太坐在上首,下面右邊坐著綏安伯孟扶林夫婦和孟雅欣,左邊坐著孟扶楹夫婦和孟允棠。
周氏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孟老太太想做什麼,面色難免有點不佳。
果然,孟老太太一開口就道:「今日把你們兩家人叫過來,主要是想調和一下你們兩家的關係,畢竟是親兄弟,血濃於水,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哪有為了丁點嫌隙就形同陌路不相往來的?礎清礎明還起不來床,十娘,你代替你兩位兄長,去向七娘道個歉,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是。」孟雅欣答應著,從坐床上下來,緩步來到孟允棠跟前,楚楚可憐道:「七堂姐,當初都怪兄長與我,一時糊塗辦錯了事。三嬸嬸已經教訓過我,我也知道錯了,七堂姐你就原諒我吧。」
看她們祖孫兩個一個說得理所當然,一個道歉毫無誠意,周氏氣得捏緊了拳頭。
孟允棠看著孟雅欣道:「我們不過是小輩,縱關係不好,也影響不了長輩來往。你不必向我道歉,我也不會原諒你。」
她語氣堅定,這話一說出來,在場的長輩或多或少都感到驚訝,因為孟允棠自幼在他們心中就是個性格軟和溫吞的姑娘,誰也想不到她居然會當著祖母和伯父伯母的面公然拒絕原諒孟雅欣。
回過神來,孟老太太還沒說話,孟雅欣的阿娘吳氏便道:「七娘,這件事十娘是有錯,但她險些被鄭家休了,也受足教訓了。你別因為有賀家做靠山便拿堂姐妹不當人,靠山山倒,那賀礪都下大獄了,你們一家與他們姐弟關係那般好,會不會受牽連且不一定呢!」
孟允棠震驚地瞪大雙眼。
孟扶楹聽吳氏說話難聽,下意識地想駁上兩句,可一抬眼看到老娘和兄長,到口的話卻又說不出來了,只悶悶地喝了一杯茶。
「賀礪昨天剛下獄,大嫂今日便攛掇婆母為你我兩家調和關係,這倒讓我不由得懷疑,大伯大嫂究竟是真的想與我家摒棄前嫌重修舊好,還是只是因為賀礪下獄一事想銼一矬我們的銳氣?」
周氏話音方落,那邊孟允棠便下了坐床,趿著鞋跑了出去。
「彤娘!」周氏一時間顧不上其它,忙跟著追出去。
孟老夫人氣得大罵:「女兒沒規矩,當娘的也沒規矩!」罵完不解氣,又斥責孟扶楹:「這都是你治家不嚴的緣故!」
孟扶楹忍無可忍,道:「我治家再不嚴,彤娘再沒規矩,也沒去害家裡人!」
一句話說得堂中幾人都沒臉,孟扶楹心中煩悶,也不覺痛快。
周氏在外院追上孟允棠,一把拉住她道:「你這是要去何處?」
「我……我去找義姐。」孟允棠道。
「昨日午後我已去找過她了,賀六郎下獄,她都幫不上忙,我們就更幫不上了。如今她心中著急,我們既幫不上忙,就別去給人添亂了。」周氏道。
「那她可曾說,賀六郎是因何下獄?」孟允棠問。
「前日太子在東宮中了毒,賀六郎便是因此下獄。」
「難不成是懷疑賀六郎毒害太子?這沒道理,他這樣做,對他來說有何好處?」孟允棠焦急道。
「他身份在那兒,太后聖上都不會坐視他被冤枉的,放心。」周氏攬著她的肩道:「走,回家吧。」
孟允棠猶豫了片刻,發現自己確實做不了什麼,憂心忡忡地跟著周氏回了家。
午後,輔國公府,秦思莞的父親秦元志急匆匆從外頭回來,直入秦衍的書房,屏退下人,開口就道:「阿爺,不好了,這回咱們著了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