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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21:43:40 作者: 江南梅萼
「娘~」孟允棠挽住周氏的胳膊,將頭靠在她肩上。
周氏吩咐車夫去道政坊,本想問孟允棠方才在堂中與張筠姬那番交鋒是什麼意思,顧忌此刻兩人身在馬車中,外頭人多耳雜的,也就暫且按住不提。
馬車從宣陽坊出來,往北行駛到平康坊西側,然後右轉,由春明門街往道政坊去。
賀礪從大明宮回到衛國公府,讓齊管事打發了堵在外院想要拜謁的人,帶著鹿聞笙和戚闊兩人出門,眼一抬就看到一輛獨駕小馬車從街道另一側轔轔而過,車旁跟著七八個丫鬟小奴。
他面無表情翻身上馬,穿過街道向正對面的平康坊行去。
到了平康坊的坊門前,他忽然停住,旋即單手一扯韁繩,調轉馬頭,遙遙地跟在那輛獨駕小馬車後面沿著春明門街慢慢地向東去了。
「哎,哎,阿郎這是去哪兒?不是說要帶我們去平康坊漲見識的嗎?」戚闊一臉莫名地跟著賀礪調轉馬頭,一邊走一邊失望不解地問旁邊的鹿聞笙。
「阿郎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平康坊又跑不了,多什麼話?」鹿聞笙道。
戚闊悻悻地閉上嘴。
小馬車進了道政坊,沿著坊中酒館林立的街道往前走,停在一家名為「蒲記」的酒館前。
孟允棠鑽出馬車,抬頭一看酒館的旗號,頓時高興起來,轉身將周氏扶下來,母女倆帶著丫鬟進了酒館大門。
賀臨鋒停在樓下的街道上,不往前行,也不下馬。
戚闊左顧右盼,問鹿聞笙:「阿郎停在這裡作甚?」
鹿聞笙仰頭瞥了眼蒲記酒館二樓臨街的窗口,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許是想挑一間酒館吃午飯。」
戚闊蹙起秀氣的眉毛,「來這兒就為了吃飯?平康坊沒飯吃嗎?」
鹿聞笙懶得理他。
周氏和孟允棠出現在蒲記二樓臨街的窗口,一左一右地在坐床上坐下。
賀臨鋒下了馬,來到蒲記斜對面的胡姬酒館。
鹿聞笙和戚闊忙跟上。
將馬匹交給店內夥計牽走,三人上到二樓。
賀臨鋒徑直來到一間雅間前,裡頭傳來男男女女調笑行酒令的聲音。
「客官,這間裡頭有人,要不你換一間?那邊還有空的,只是不臨街。」
賀礪穿著富貴氣勢冷冽,一看就是個出生高門脾氣不好的主兒,夥計跟在他後頭,硬著頭皮戰戰兢兢地提議。
賀礪倒是沒為難他,只側過臉,吩咐鹿聞笙:「把人清出來。」
鹿聞笙頷首,上前敲了敲門,就徑直走了進去。進去之後他也沒廢話,將衛國公府的令牌拿出來給在座的一晃眼,道:「這間包房我家主人要了,各位請換個地方吧。」
誰敢不換?
頃刻間包房就騰了出來,夥計將裡頭收拾乾淨。
「阿郎,請。」鹿聞笙瞧著都收拾妥了,出來請賀礪進去。
「將窗戶都關上。」賀礪道。
鹿聞笙忙進去將窗戶關上,賀礪這才進門,轉身對兩人道:「你們自去吃飯,不必管我。」說完就將包間的門關上了。
鹿聞笙與戚闊兩人下了樓。
賀礪來到窗前,伸手將其中一扇窗戶輕輕推開一條縫,這個角度,正好將坐在斜對面蒲記酒館二樓的孟允棠看在眼裡。
孟允棠全然不知就在斜對面的胡姬酒館二樓,還有人在窗縫後頭窺伺她,她剛和母親一起點完了菜,正滿心歡喜地等著夥計上菜。
周氏看了她兩眼,低聲問道:「彤兒,方才在你祖母面前,你與張六娘你來我往話中頗多玄機,到底是在說什麼?誰欺騙了賀六郎?」
經過方才那一番發作,孟允棠原本就打算將事情告訴阿娘的,如今見她主動問起,便不隱瞞,低了頭絞著手指道:「阿娘,八年前偷偷為賀家人收屍的,不是張筠姬,是……我。」
周氏微張著嘴,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問道:「你說什麼?」
孟允棠抬頭,看著周氏道:「我說,張家冒領了我的功勞,當年給賀家人收屍的,其實是我。」
周氏呆在那裡。
孟允棠見狀,便緩緩將事情始末道來。
「賀家被抄家那日,我去找賀六郎退婚,口出惡言。雖不是故意逮著那天去落井下石,可事後想起來,總覺得對他有虧欠,卻不知該如何才能彌補。後來賀家男丁在西市被斬首,我聽人議論說無人敢給他們收屍,屍體都被扔到了城外的亂葬崗,於心不忍,就……就偷偷讓穗安與脫兔去城南病坊找了些乞丐與浮浪兒,讓他們連夜將賀家人的屍骨收殮了埋在城南郊外的小樹林裡。報酬,就是我和阿弟幼時佩戴的長命縷金手鐲和金腳鏈,還有以前賀六郎送我的那些黃金珠玉首飾。」
周氏恍然:「原來這些東西是這麼不見的,我還一直疑心是被原先侯府里的那些下人給偷了。」
孟允棠羞愧道:「我只是想為賀六郎做點事,讓自己心裡好受一點,沒敢告訴你和阿爺。後來賀家平反,我想著自己曾經對賀六郎說過的話,也不想邀功,只想等他哪天回來了,再設法通知他賀家人的埋屍之地。沒想到張筠姬早就知悉了我當年收殮賀家人屍骨之事,還搶先將功勞占了去。」
周氏捏緊了帕子,道:「真是無恥之尤!崔氏還有臉說我不會教孩子!」
「本來她們將功勞占去了也無妨,我原本就沒想因為這件事再去與賀六郎攀關係,可她們占了便宜還要回過頭來踩我們兩腳,我實在忍無可忍,才在祖母面前戳破她的。」孟允棠委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