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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21:15:39 作者: 謝書枍
最後不知母子倆誰停的口,江渡放開她的時候沈如蘭已經不在了。
這時半夜,蘇溪左右看看,老院空無一人。
「去睡覺去。」江渡敲她頭,若無其事的樣子。
蘇溪卻知道不是,她聞著他身上的鐵鏽味,注意到少年仍舊挺直的背,然後目光落在他臉上那幾道巴掌印,看著看著心泛起絲絲的疼。
她挪開眼不敢看了。
江渡想這是個心軟善良的姑娘,好在他足夠慘。
「好。」
男生少年時的堅強,總藏在一身硬骨之下,蘇溪懵懂純然卻並不痴傻,不戳穿是給他最後的顏面。
蘇溪便踩著月光,走在無人的街道,古老的槐樹枝葉簌簌,地上江渡的影子追隨著她。
蘇溪回頭,「江渡你不睡嗎?跟著我幹什麼?」
盛開的槐花落在他肩頭,少年依舊無理,「回你的家去,管我那麼多幹嘛?」
因為她江渡滿身傷,蘇溪也不跟他爭,其實她隱約知道的,這條路黑江渡在送她。只是他不慣對別人好,總警惕的朝人豎著倒刺。
如果蘇溪不心細,大概和別人一樣覺的他壞。
「謝謝你江渡。」
蘇溪彎了眼把他當好人,全然不知自己正在狼崽子謀算。
江渡眼裡淡然,嘴角卻忍不住驕傲往上動了動,原來裝好人也不難嘛!
*
因為遇見了不好的事,蘇溪又做了一晚夢,不過這都已經習慣了。
早上九點出頭,醒來的蘇溪盤腿坐床上。
她先揉揉眼回想昨天的事,確定是真的過去了,這才一身輕鬆踩地上拉開帘子。耀眼的陽光撒下,對面窗戶大開,風吹起海藍色的窗簾。
清蘇溪看見和衣而眠的江渡。
他像一頭疲憊的野獸,仰面躺在逼仄的木床上,少年手搭在額上,乾涸的血跡沾滿了手背。
他還沒上藥。
這些都是護她留下的,蘇溪沒有猶豫,轉身踩上拖鞋洗漱,完了翻出大伯以前的紅花油跑下了樓。
沈如蘭周六有帶學生,一般六點就會出門。
院裡很安靜,綠色的葡萄葉隨風搖曳,客廳卻充斥著濃濃的茶香,悶的都有些苦澀。
沈如蘭在藤椅上,披著一張針織的蓋毯,穿的是昨晚那件青旗袍,人歪頭睡著籠罩在水霧之後。
她細白的腕子隱露,蘇溪竟看見縱橫交錯的舊傷。
聽見聲音沈如蘭睜眼,裡面一片血絲,「溪溪。」
蘇溪回神,看沈如蘭盯著她手,把紅花油往後背了背。
以前蘇溪覺的沈如蘭不會同意她送藥,但是今天……她忽然不確定了。因為沈如蘭自己手邊就放著藥,裡面消炎的、退燒的,包括碘酒棉簽好幾種。
這真是一對很複雜的母子。
沈如蘭說江渡不像她,其實江渡容貌不像,骨子裡的彆扭和冷都是隨她的。
最後蘇溪帶著兩份藥上了二樓,舊時的老宅木質地板,踩上來吱呀吱呀自帶音效,蘇溪知道江渡在睡覺,忽然有些舉棋不定。
江渡平時就挺凶的,萬一有起床氣的話……蘇溪有點慫。
要不放門口就走?
蘇溪站了好半天,最後躡著腳走過去,彎腰放了東西轉身下樓。過了兩分鐘樓梯口又探出她的腦袋,手裡捏著忘放下的棉簽。
那邊門口很安靜,一點沒有開門的跡象。
蘇溪踱步過去,一邊抱膝一邊輕輕把東西擱下,起來的時候手扶著門生怕鬧出一點動靜。
忽然「啪嗒」一聲,沒有任何徵兆門從裡面開了。
蘇溪沒有防備,身子一個失重栽下去,卻「唔」的一聲意外撞上一雙直腿,褲子的顏色非常熟悉,正是五中校服的灰黑色。
江渡頂著雞窩頭,冷硬的臉上帶著昏昏欲睡,被一團溫暖撞上眉眼一跳,繼而低頭。
這姑娘一身粉裙,細長的頭髮披著溫婉漂亮,和男孩子的硬骨不同,她軟軟的一團蹲在地上,仰頭露出粉嘟嘟的臉頰,眼睛亮晶晶的就跟小仙女似的。
江渡冷意盡散,把人拽起來。
「撞疼沒?」
蘇溪摸了摸嘴唇,「沒有。」
「真不疼啊?」江渡拿開她的手想看。
他以為是沈如蘭,一晚上不睡覺來來回回的轉,開門也就沒顧及猛的一拉,誰知道是這個寶貝!
「恩不疼。」
她細皮嫩肉的,江渡不放心。
「那仰頭老子……」江渡輕咳一聲,「我看看好不好?」
蘇溪覺的奇怪,這話聽著怎麼帶著討好?
她被這種想法嚇了一跳,皺眉的樣子清晰可見,帶著一點不解搖頭,「不好。」
也許出於女孩子的直覺吧,她覺的不能給看。
聽著她小心翼翼的聲音,江渡垂下眼眸,怕太急進差點把人嚇到了,他默了一瞬轉開話題。
「哦,來幹嘛的?」
他沒發飆蘇溪鬆了一口氣,「來送藥的。」
說著她纖細白嫩的手指了指地上,一本正經給他看證據,滴溜溜的眼睛好像說我沒有故意吵醒你。
其實她的話吵醒也沒事,反正睡覺對他似有若無。
江渡隱晦的嘴角上揚,忍著揉揉她腦袋的衝動,「成吧!」算你有點良心。
「進來吧。」他把藥拎起來。
蘇溪沒進去,張口想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