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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20:27:04 作者: 小舟遙遙
輕晃了晃腦袋,陸知晚看向蕭蘭純:「不是說陛下的生母是才人徐氏麼?」
「哎呀那都是對外的說法了。」
蕭蘭純低低道:「不過那宮女的確姓徐,被先帝寵幸後,她畏懼不敢聲張。後來發現懷孕了,肚子大了瞞不住,又怕落得另兩個妃嬪的下場,便跑去鳳儀宮求了太后。你知道太后是個心善的人,見徐氏腹中胎兒已有五月,於心不忍,便答應幫她。她命人將徐氏送到偏僻冷宮處,又暗中照料她起居。原想等著孩子誕生養大後,再告知先帝,哪曾想在徐氏臨盆的前幾日,有小人告發,珍妃得知了此事……」
陸知晚呼吸一窒,也緊張起來:「然後呢?」
「珍妃自是大怒,與先帝哭鬧了一場。可徐氏快要生了,這時灌紅花也沒用了。那會兒恰逢秋狩時,珍妃便道,將徐氏一同帶去山上。若她能獨自在林中熬過三晚,說明她腹中龍胎有上天庇佑,可以留下。若她在林中死了,說明老天爺並不想留這個孩子,天意如此,怪不得旁人。」
陸知晚:「……」人言否。
若說一開始她只覺得珍妃是個在封建後宮追求一生一世一雙人而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女人,並沒覺得有多可惡。那麼現在聽到她這般迫害一個臨盆的孕婦——她要是真的痛恨背叛,就去把先帝閹了啊,把個無辜孕婦丟進山林里算怎麼回事?
稍緩思緒,她看向蕭蘭純:「然後徐氏活下來了?還誕下了孩子?」
「誕下是誕下了,可這其中還有一番曲折。」
蕭蘭純語氣都透著幾分驚嘆,嘖嘖嘴道:「三日過後,當太后和珍妃的人同時趕去林中山洞時,便見徐氏氣息奄奄躺在洞中,身下全是血,腹中孩子已經沒了。」
「啊?」
「生下來了,但是孩子不見了!徐氏誰也不肯信,只見了太后才開口,嘴裡喊著:『孩子……虎……老虎……』,話沒說完,就抓著太后的衣袖咽了氣。當時眾人看到地上那麼多血,還有老虎的腳印,都以為皇子生下來就被老虎吃掉了。」
蕭蘭純說起這段聲情並茂,猶如她身臨其境般:「太后娘娘也傷心不已,回去之後替徐氏求了個才人位份。後來又過了幾年,大家漸漸也將此事忘在腦後。然後就是珍妃病逝,先帝也纏綿病榻,想要從王室宗親里挑選個孩子繼位。這時,負責秋狩圍場的一個守林人稟報,說是近來圍場裡發現野人的蹤跡……」
陸知晚:「這個野人……是陛下?」
「正是呢。你說稀奇不稀奇。」蕭蘭純滿臉感慨:「聽我傅母說,陛下被帶回來時還不滿五歲,一頭長髮亂糟糟,渾身髒兮兮黑黝黝,沒衣裳穿也沒鞋子,就裹著件獸皮,腦袋大肚子大,身子瘦巴巴的。大抵是圍場每隔一段時間有人巡視的緣故,他也偷著跟人學了走路,還能聽懂人說話。不過他凶得很,守林人抓他時,他就跟老虎崽子似的張嘴就咬,咬得人渾身是血,聽說還咬掉了一個守衛的手指頭……」
「後來他被送入宮裡,先帝和太后看他的年歲、樣貌、還有他脖子上掛著的那條褪了色的平安如意鎖,確定他正是當年徐氏誕下的孩子,帝後感慨上天庇佑之餘,將他認回皇室,記入玉牒。大抵是心愿已了,那年冬天先帝就駕崩了,才將五歲的陛下登上皇位。」
蕭蘭純一口氣說完,口乾舌燥,忙端著茶杯喝水。
而陸知晚一口氣聽完,內心就像發地震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從前許多想不明白的事,突然就悟了——
蕭景廷為何這樣喜歡貓啊老虎啊獅子豹子,只因他剛出生就被老虎叼走,在虎獸堆里長大,它們都如他的親人手足般。
他為何不愛與人親近,只因天生天養到四五歲,忽然被當作「野人」抓捕入宮。人類對他而言,陌生殘暴,天然敵對。哪怕在那之後,顧太后教他如何當一個人,馴服他回歸正常的人類社會,童年缺失的愛與照顧,依舊無法彌補。
至於他的性情古怪、不著調……
陸知晚垂下眼睫,心下升起一陣淡淡傷感,童年經歷如此坎坷,能保持現在這個樣子已然不易。
鎏金仙鶴紋香爐里青煙裊裊,內殿裡一片靜謐。
良久,蕭蘭純覷著陸知晚的神情,輕聲開口:「你還好嗎?」
陸知晚怔怔回過神,語氣唏噓:「沒想到陛下竟是這般經歷。」
「我傅母與我說時,我也和你一樣驚訝。不過現在想想,養在宮外這幾年,於陛下而言也是一種幸運。若是當日徐氏誕下他,將他帶回宮裡,保不齊珍妃又會使什麼手段迫害。」
蕭蘭純道:「我傅母說,陛下是紫微星下凡,才有這樣的氣運,換做尋常孩子,早就被野獸吃掉了。」
陸知晚聞言,輕輕嗯了聲。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穿書這事都能發生,蕭景廷與虎獸一起長大也算不得什麼了。
又給了她一些時辰消化這些過往,蕭蘭純提起算卦之事:「你要問的事,我已經告訴你了。現在到你了,快幫我算算看,下回我該去哪裡邂逅顧公子。」
陸知晚暫且將注意力從蕭景廷的身世上收回,佯裝一副道行高深的樣子,先問了問蕭蘭純的生辰八字,又替她看了手相,什麼生命線、事業線、姻緣線亂扯一通,最後掐了掐手指,意味深長道:「最遲月底,你們將會在一場喪儀上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