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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8:59:05 作者: 關就
    已經如此發達的現代醫學,在某些疾病面前,依然是力量微不足道。

    出生於顧家的顧淮涌無疑是天之驕子,但遺傳自母親這一邊的基因,又很諷刺地表明了,他在抽中命運彩票的同時,也抽到了厄運的塔羅牌。

    顧淮遠大步走到顧淮涌所在的病房外,田醫生和他爸顧萬廷先後從門內出來,見到他,田醫生三言兩語交代了病情,表示問題不大,只是最近氣溫反覆,他哥免疫功能低下,才會出現低燒症狀。

    「好,辛苦田醫生。」他頷首。

    田醫生一走,走廊只剩兩父子,自從把公司大權交給小兒子,顧萬廷便退休一門心思照顧大兒子,這些年眼看著他,從高大健壯到骨瘦如柴,四肢肌肉逐年萎縮流失,前年完全無法走路,去年開始無力轉動脖子,今年,整個人死氣騰騰,甚至連吃飯都成問題。

    再沒有比一個老父親親眼見證兒子一步步走向死亡更痛徹心扉的事了。

    顧萬廷早些年送走了結髮妻,如此痛苦不堪的經歷,又要在大兒子身上再經歷一遍,這幾年大約因為心痛,老態龍鍾了許多。

    此刻站在小兒子面前,他才想起來他們父子二人已經有段日子不見,「最近很忙?」

    「有點。」顧淮遠並不否認,對親生父親,也沒有表現得太熱絡。

    「再忙也要抽出空回來陪你媽吃頓飯,怎麼?忙到連手機號也換了?」顧萬廷頗威嚴的老眼意有所指地瞥了瞥兒子,希望他能反省檢討,「就那麼不想跟你媽說話?」

    顧淮遠不咸不淡地聽訓,「她想找我,自然找得到。」

    第27章 爛泥

    他這種表面敷衍、其實還是我行我素的態度令顧萬廷大為光火,但除了生氣,也拿他沒辦法。

    這小子的硬骨頭毛病是隨了他的,把他惹毛了,億萬家產也可以分文不要,在外面流浪了兩年,挨窮受凍也不求家裡一個字,如果不是老大出手,這混帳現在八成還在外面飄著,要跟「顧」這個姓一刀兩斷。

    硬的沒用,只能來軟的。

    「家裡這些年冷清得很,你和你哥,一個不來,一個來不了,你媽的心情你也要體諒。」他滄桑地嘆氣,「我們都老了。」

    賣老還是有用,顧淮遠態度果然軟化:「知道了。」

    氣氛再度冷場,平日不太走動的父子倆又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顧萬廷越來越鬧不清楚這個悶葫蘆兒子在想些什麼,見他沉悶到連一句客套話都不肯多說,惱火之餘,對這兒子愈感陌生,不由開始懷疑這小子兩個月後會不會乖乖訂婚,畢竟他什麼離經叛道的事沒幹過?

    今天逮到了人,他覺得有必要問一問:「跟丁璇怎麼樣了?」

    「周末把她帶家裡吃頓飯,你媽挺喜歡她的,家裡也應該熱鬧一下了。」

    顧萬廷做了上位者多年,發號施令慣了,對著兒子也改不了這習慣,可是忘了,顧淮遠早就不吃他這一套了。

    他唇角扯了扯:「這飯怕是吃不了,以後也沒這個需要。」

    「什麼?」顧萬廷吹鬍子瞪眼,已經預感不妙。

    「不巧,今天剛分手。」

    顧淮遠有著跟顧萬廷相似的面部輪廓,犟脾氣也繼承自他老子,雖然這些年有所收斂,但也一點不悚他,跟丁璇已經結束,知會他一聲,讓老頭子腦子拎清楚,丁璇她爸以後再約著打高爾夫,就不要稀里糊塗答應了。

    丁家除了SG,其他幾個地產項目回籠資金緩慢,A市商業圈盤根錯節,丁家資金鍊緊張的消息傳開不是一天兩天了,一直壓著新聞,希望儘快把女兒嫁到顧家,來求得顧家的支持。

    顧萬廷多少聽聞了丁家的麻煩,不過他還算開明,如果兒子小兩口感情好,他還是願意出手幫一把。

    他訓斥:「胡鬧,都要訂婚了分什麼手?你當婚姻是兒戲?」

    顧淮遠嘴角的笑諷刺意味十足:「把婚姻當兒戲,不是我們顧家家風嗎?」

    「你……」

    「又想叫我滾?」顧淮遠和他爸擦肩,側過臉去,仍舊帶著微笑:「爸,慎言啊。」

    「我要是再滾一次,這輩子可真就不滾回來了。」

    顧萬廷臉色難看,手捂著胸口,被氣得著實不輕。

    顧淮遠察覺到老頭子那安放在胸口處的手,瞟了站在不遠處的董子浩,小伙子立刻心領神會上前。

    「老總裁不舒服,去叫醫生來。」

    「是,老闆。」

    顧萬廷將手放下,叫住將要離去的董子浩:「不用去叫,我沒事。」

    他平復了一下情緒,臉色愈加疲憊:「平時多勸你老闆,整天陰陽怪氣,就知道氣家裡老人。」

    這牢騷自然是道給顧淮遠聽的,董子浩被無辜捲入了老闆的家庭紛爭,也十分為難。

    他老闆什麼人?是他一個人微言輕的特助能勸動的嗎?

    顧淮遠已經走到他哥病房門口,確認他爸心臟強韌確實沒什麼問題,也就沒有顧忌:「年紀大了也要講點道理,一年到頭,我也就敢在醫院氣你,換成其他地方,我哪回不是順著你?」

    丟下這些話,他也懶得理會老頭子怎麼想,總歸這裡是醫院,沒什麼好怕的。

    手上用了力道,他推門進了病房。

    —

    光線微弱且充斥著藥水味的病房內,病床上的顧淮涌猶如會呼吸的乾癟屍體,正靜躺著,他太安靜了,以致若不仔細觀察他還在起伏的胸口,會以為他已經沒了生命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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