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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45:58 作者: 雙瞳煙華
阮問穎有些想發笑。委屈?都要嫁過來了,還談什麼委屈?
陛下還在說著話:「其中一人你應當認識,乃是顧家的嫡長女,不知你二人私交如何?若是原本就以姐妹相稱,倒也不失為一樁雅事。」
顧家嫡女?顧婧柔?
阮問穎心中一震,眼前浮現出一抹熟悉的身影,思緒越發紛亂:「顧家——顧家大姑娘身份尊貴,為顧家承宗之女,又為太后侄孫女,如何能給人做妾?」
陛下不以為意:「能給醒兒當側室是她的福氣,顧家還不缺她這麼一個承宗女。若非太后薦言,朕也不會想到她。」
這話給了她一線光明。是陛下想到,不是楊世醒想到,是不是說明納妾一事是前者而非後者的主意?
此念一起,其餘念頭也跟著如春筍般冒出,讓阮問穎逐漸歸於冷靜,減少了慌亂。
不提楊世醒對她的真心,單談他與太后之間的恩怨,就絕無可能同顧家有所牽扯。在納顧婧柔這件事上,一定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至於另外一人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和她說這些的目的。
她的祖父、父親與兩位兄長雖然都沒有納妾,只有一位正妻,但並非整個阮家皆如此,譬如她的二叔,就納了幾房側室,給她堂姐添了幾位庶出的兄弟姐妹。
加上從旁人口中聽來的、書里看來的,她對這種事也知道一些,明白都是婆母同兒媳談,沒有公公插手的。
何況她還沒有嫁給楊世醒,連兒媳都算不上,陛下如何就越過皇后和楊世醒,直接找了她?
唯一的解釋,是前兩者都不同意,只能從她這邊下手。
這麼想著,阮問穎鼓起勇氣,大著膽子道:「不知殿下對此意下如何?」聲線有些不穩,但是還好,沒有露太多怯,不仔細聽聽不出來。
陛下的聲音就是真正的沉穩了:「醒兒他自然是不願意的。他和太后間的齟齬你不是不知道,如何肯納顧家的女兒?朕今日找你過來,就是想讓你勸勸他。」
簡簡單單的「不願意」三個字,把阮問穎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連後半段話也沒有讓她感到多少煩悶,垂眸壓抑著欣色回答。
「殿下素來有主意,他不肯納顧大姑娘,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臣女惶恐……有負陛下聖恩。」
「放肆。」陛下陡然一轉話音,沉聲喝道,「朕找你來是為了解決問題,不是讓你推脫的。你不肯替朕去勸他,可是心懷嫉妒,不願他納妾?」
阮問穎被他喝得心中大跳,連忙俯首叩地,道:「陛下息怒。」
陛下依然疾言厲色:「想要朕息怒,就行動出來給朕看。顧家雖然勢微,但底蘊還在,納了顧家嫡女對他只有好處。朕不管他心中有什麼主意,這個側室一定要納。」
「你,」他用一種命令的口吻道,「負責給朕把他勸好。」
阮問穎叩著首,沒有抬起來。
她交疊在額際的雙手微微發緊,感受到那股來自宮磚的冷意又漫了上來。
殿裡安靜了片刻,響起陛下冷淡的聲音:「為什麼不回話?你不肯?」
阮問穎暗咬牙關。
「陛下容稟。」她努力維持著平穩的聲線,「殿下曾對臣女發過誓言,山河不轉,心意不變,願與臣女一生一世。」
陛下譏諷:「山河不轉,心意不變?但凡看過幾本書,都該知道這世間滄海桑田變幻不定,山河是最容易流轉之物。醒兒以此為誓,顯然是在說瞎話唬你,當不得真。」
楊世醒當然不是在唬人,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說過這話,他向來不喜指天咒地,又怎會去做?只會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他有多麼喜歡她,非她不娶。
阮問穎會這麼說,不過是想讓陛下更直觀地了解他們之間的感情,沒想到被這般挑刺。
她沒有辯解,以現在的情形,就算她再說上千百句,恐怕也不會得到對方的滿意。
她橫著心道:「不管殿下是不是在唬臣女,臣女都已經當真了。除非殿下親自點頭,不然——臣女恕難從命。」
這話說得可謂大不敬,她在開口之前就已經想到了陛下會勃然大怒,而陛下也果然如她想的那般厲聲呵斥:「放肆!」
阮問穎閉口不言。
她依然跪地俯首,卻不再說些「陛下恕罪」、「息怒」之語,就這麼靜靜地跪著,給寬廣肅穆的紫宸殿添上一分灰暗的冷色。
細密的汗水從她的鬢髮邊滲出,她心跳如擂鼓,一時間有些耳鳴,以致於當上首的天子放緩了語氣時,她還以為自己出現了恍惚。
「朕知道,你和醒兒兩情相悅,互相之間容不下其他人。」陛下道,「若他只是一名尋常富家公子,自然可以與你一生一世。朕絕無二話。」
「可他不是。他是朕的皇子,肩負著江山社稷的重任,他可以因為喜歡誰而要誰,卻不可以因為不喜歡誰而不要誰。」
「就如你和他的這門親事,在朕和皇后都看好的情況下,難道他就可以因為不喜歡你而推了嗎?不過是正巧喜歡你,所以才成了一樁美談罷了。」
「納妾也是同樣的道理。雖說妾室不比妻室,但皇家的側室不同於尋常人家,也是一種聯姻,他納得越多,能得到的助力就越多。」
陛下擲地有聲:「他可以不喜歡那些女子,但一定要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