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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45:58 作者: 雙瞳煙華
宜山夫人此番贈予,在雙雅看來不過是貴人的又一場恩德,她很感激,但也只是感激,別的她且看不出來。
阮問穎不同,她幾乎是立時就想明白了宜山夫人的用意。
宣墨難得,能享有者非富即貴,雙雅把這份墨送給學堂的先生,又報出宜山夫人的名號,後者定會明白她得了夫人青眼,會用心教她讀書。
而讀書,是雙雅能夠擺脫困境的最根本方法。
出身也好,貧窮也好,只要把書讀出來,一切都不是問題。
她也不怕那位先生起什麼不好的心思,楊世醒說過,此回學堂不同於一般義學,師長從優者擇優,對方既然在聽聞雙雅家事後做出那般叮囑,想來是位品行兼優的。
想到這裡,阮問穎不禁對宜山夫人心生拜服。
她在得知雙雅這一年的經歷時,想過要不要再給其一些接濟,或是把她們母女倆安置到別處,避開旁人給她們帶去的苦難。
但這些都是救急不救窮,真正的出路還得靠自己走出來,一味的給銀錢只會讓雙雅生出萬事靠人的想法,所以她最終沒有什麼動作。
沒想到宜山夫人不僅看出了這一點,還在三言兩句間想出了解決的法子,不愧是得了陛下親封的長安第一才女,想得就是長遠、周到。
第233章 我好像回來得不是時候,打擾到了你們?
翌日晌午, 阮問穎去了含涼殿,準備把雙雅一事講給楊世醒聽。
可惜她去得不巧,對方被陛下有事叫去了紫宸殿,她只能坐在曲泉閣外的長廊里, 聽著飛懸而下的細細流水聲, 一邊與自己對弈,一邊等他。
等了半晌, 沒有等到他來, 卻等來了徐元光。
山黎領著對方行至她的跟前, 朝她稟報:「姑娘,小徐公子來了。」
被領著的人期期艾艾地同她打了一聲招呼:「小、小穎妹妹, 早啊。」
阮問穎捻著棋子, 低頭看著棋盤,仿佛沒有聽見兩人的話, 也沒有意識到徐元光的到來。
徐元光再度同她道了一聲:「元光在這廂有禮, 不知……不知姑娘近來可好?」
隨著這聲話語,面前著藍白衣袍的身形動了一動, 想來是作了一個長揖。
阮問穎終於抬起頭, 示意山黎退下,看向神情不能用尷尬、複雜、羞愧來形容的來訪者,微微一笑,落下一子:「小徐公子。」
徐元光乾乾一笑:「正是、正是。小——小穎姑娘好。」竟是把往常慣用的「小穎妹妹」和以表客氣的「穎姑娘」稱呼混在了一處,顯然心情十分緊張。
察覺出這一點,阮問穎欺弄之心愈起:「不容易, 小徐公子來了含涼殿這麼多天, 總算是正眼瞧了我一回。不知小女子先前哪裡得罪了公子, 使公子這般不待見我?」
徐元光繼續乾乾道了一聲「豈敢」。
不知是因為徐妙清一事還是備考的緣故, 他比一個多月前清瘦了許多,往日裡清逸有神的眼底消失了不少光,穿著打扮也低調了許多,不再像一位無憂無愁的世家公子。
好在他的相貌依然能擔得起一聲儀表堂堂,還因為清瘦多了幾分風骨,要不然阮問穎可不會贊成她的堂姐同一位落魄人在一起。
「姑娘哪裡的話。」徐元光訥訥道,「自從……七月之後,元光就對姑娘懷有萬分愧意,總是輾轉反側、難以安眠。」
「若姑娘不介意,元光願意登門向姑娘賠罪,盼姑娘、不,不盼姑娘有所諒解,只盼能消元光心頭幾分羞愧。」
相識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用如此客氣的口吻同她說話,阮問穎一時頗感新奇,生出了更多促狹心思:「消你心頭羞愧?小徐公子,你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竟連這話都說得出來。」
他連忙擺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
他詞窮了半晌,終是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話,只能大嘆口氣,抱起雙拳,朝她深深作了一揖。
「阮姑娘,別莊一事皆因我徐家家教無方,元光不奢求能彌補姑娘心中之痛,但求消解姑娘幾分憤恨,姑娘無論是想要打我還是罵我都可以。」
阮問穎捻起一枚棋子,摩挲著道:「我打你、罵你,就能消解我心頭之恨了嗎?」
徐元光沒有直起身,繼續朝她躬著身:「姑娘儘管行欲行之事。」
她沒有應聲。
徐元光也沒有起來。
檐下流水靜懸,簾起秋日微風。
幾息後,阮問穎把棋子落於盤中,盈出一抹淺笑。
「好了,你起來吧。我心中既無痛也無恨,對於別莊一事,徐大人已經上門賠罪,令妹業已受到懲罰,如今就此揭過,毋須再提。」
她道:「還未恭喜公子,於金秋闈試中榜上有名,不負佳人期望。」
徐元光登時舒了口氣,失力般坐到棋盤對面:「小穎妹妹心胸寬廣,元光感激羞愧不盡。我這些日子——這些日子真的是……唉!」
他充滿無奈地振了下手:「我真是想不明白,她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見他恢復到了從前一半的口吻,阮問穎也收斂了些許故作的客套,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想不通就不要想,斯事已往,就算想得通也沒什麼用。」
徐元光繼續嘆氣:「我只是……」
只是什麼,他沒有說,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