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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45:58 作者: 雙瞳煙華
她如蒙大赦:「大哥,你快過來勸勸嫂子!嫂子……嫂子她——」
然後她的話就卡在了半途,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因為不管她是說陳相濡心情不好,還是被病痛折磨得難受,都感覺非常奇怪。
這是她的閨房,陳相濡是過來看望她的長嫂,哪有探病的客人因為被探病的主人好得過快而思及己身、為此嚶嚶哭泣,反過來讓主人勸慰的道理?
好在阮子期沒有要聽她下文的意思,目光從她身上一掃,看向妻子,長眉擰起,道:「小妹的病才剛好不久,正是該舒心寬懷的時候,你怎麼能跑到她跟前哭呢?」
陳相濡本來已經收住了淚,聽了他這話,立時再度掩面哭泣起來,抽噎著道:「我不過傷懷片刻,穎妹妹都沒說什麼,你倒上趕著來指責我,挑我的不是。我嫁給你,難道是來受這份苛待的嗎?」
阮子期神色不變:「我應當說過,你嫁給我不會得到幸福。我以為你已經明白了這一點。」
陳相濡大哭:「是!你是說過,倘若我執意要嫁給你,只會得到一個世子夫人的名頭,別的什麼也得不到!可我——可我還以為能用真心捂熱你,所以才——」
「我現在明白了,你不是沒有真心,而是把真心給了別人,所以不管我怎麼捂,它都不會熱,因為它根本就不在這兒!你自去顧著你那聰慧無雙的煙妹妹吧,別來管我!」
陳相濡發泄似的一通哭喊,飛快地掩面泣淚離去。
徒留阮問穎待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完全料不到事情會朝這個方向發展。
一股撞破了兄嫂內情的尷尬在她心中蔓延。
她看向阮子期,試圖說點什麼緩和氣氛的話,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勉強扯出一個微笑。
萬幸,阮子期的神情依然不動如山,沒有波瀾,免去了更多可能會有的窘況。
「不用擔心。」他朝她開口,平緩的語氣仿佛在訴說著外頭的天氣,「她在屋子裡時常這樣,哭夠了就會好的,不是因為你的緣故,你莫要往心裡去。」
一時之間,阮問穎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當然不會以為陳相濡是因為她才落淚哭泣,具體的緣由人家在剛才都說清楚了,是因為得不到幸福的婚姻和捂不熱真心的夫君,說得明明白白、擲地有聲。
但就是這個緣故,她才更加地感到難以理解。
阮陳兩家雖為世交,但阮子期和陳相濡並非指腹為婚,而是長到一定年歲了才定下親,等成親更要晚上好幾年,倘若阮子期當真不願意接受這門親事,那麼他是有足夠的時間把它推掉的。
當然,從陳相濡的話里來看,他的確是去推了,但沒有成功,只好繼續履行婚約,把對方娶進門。
且不說時下世風開朗,阮家也非迂腐之家,一定要小輩聽從長輩之意,就說這中間有許多的不得已,使他無法得償所願好了,他既然娶了陳相濡,成了對方的丈夫,就應當擔負起相應的責任。
不要求琴瑟和鳴,至少也該相敬如賓。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對妻子的眼淚與控訴無動於衷,甚至冷眼旁觀。
最起碼,不能在親妹妹跟前吐出「你嫁給我不會得到幸福」這樣的話來,誰能承受得住?
而且什麼叫「她在屋子裡時常這樣」?還「哭夠了就會好」?這是不是說明她的大嫂不是第一回 像今天這樣難過涕淚,而她大哥每一回或者說大多回都選擇置之不理,不然也不會有這般把握的定斷。
難怪一向矜持內斂的陳相濡會爆發出來,想來是心中早已壓抑良久,不得紓解,又被他在小姑子跟前下了面子,這才克制不住。
要知道,因為久病纏身的緣故,陳相濡在府中一直都是深居簡出,甚少與人相處,唯有與阮問穎算是親近的。
就算如此,對方的言行舉止也格外端莊,從無失禮之處,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今日這一場哭喊顯然是傷心至極,什麼都顧不上了。
所以她感到十分不能理解。
「……大哥,」她囁嚅著朝阮子期道,「嫂子……看起來很傷心,你不去勸勸她嗎?」
阮子期微微一提下擺,在榻邊坐下,平靜道:「我去勸她什麼?小妹,你如此聰慧,難道瞧不出來我們之間並無夫妻情分?前幾日你試圖給我們牽緣拉線,我還以為你已經意識到了。」
阮問穎聲音更小:「我那時……以為你們之間只是有些誤解……」
阮子期平靜道:「那你現在明白了,我和她之間沒有誤解,只有強求。」
「嗯。」她小聲回答,原本所有想說的話都被他的「強求」二字堵了回來。
看來,陳相濡在這場婚姻當中受到了傷害不假,但她的大哥也未必全身而退,明明心有所屬卻不得不另娶他人,很難說他會抱有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阮問穎心情複雜。
她忍不住開口:「嫂……陳姐姐能強求,大哥你就不能強求嗎?夫妻是要相伴一生的,與其娶一個不喜歡的人,天天強迫自己去面對,為什麼不能爭取一下,娶自己喜歡的人呢?」
阮子期望著她微微笑了,抬手輕撫她的鬢髮,道:「小妹,這世間有許多事不是像你想得這麼簡單的。」
阮問穎不喜歡別人用這種口吻對她說話,好像她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