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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45:58 作者: 雙瞳煙華
「也是。」小暑想了想,神色舒展了幾分,點點頭,「姑娘待我們素來寬厚,應當不會太過苛責。就是我有些不明白,為什麼長公主殿下會忽然詢問那日的情況,這和姑娘的病有關麼?」
先前吳家兄妹看診時,她們這些下人都被屏退了,不知曉內里實情,此刻不由得胡亂猜測起來,比如說,一些會發生在冬日裡的奇聞怪談。
「莫非……」想起曾經聽聞府中老人講述的那些異事,小暑的後背有些發涼,忍不住伸手抓住穀雨的胳膊,低聲詢問,「姑娘是遇上什麼……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穀雨冷不丁被她這麼一碰,也有些驚嚇,但很快就沒了,皺眉道:「休要胡言。姑娘不過是前些日子裡著了涼,這兩日又累著了,才再度起了病氣,哪裡是像你說的這般。」
「你自己胡思亂想嚇著自己我不管,但你若要把這些猜測說出口,讓他人聽見,帶累了姑娘,那我可饒不了你,長公主殿下更饒不了。」
小暑也察覺了自己的失言,清楚這些話雖然只是隨口一說,然而一旦流傳到外頭,極易被人捕風捉影地談論開,會對自家姑娘的名譽造成不好的影響,連忙懊惱拍嘴,賭咒發誓不再亂講。
穀雨沒有多加責備,略略說了兩句,就同她一道離開了偏房,來到阮問穎的內室寢間,一人候在榻邊、一人候在簾外地陪侍照顧。
不過她的心裡也在想著和小暑同樣的問題,那就是安平長公主為什麼會詢問那天的事情。
並且,比起小暑的疑惑不解,她還要多兩分不安。回想起之前因為吳想容之語而生起的猜測,以及阮問穎對此「勿要多言」的提醒,她的心中慢慢打起了鼓。
當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使得自家姑娘這般沉鬱難起?
長公主殿下的詢問又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尋溯病因,還是——
穀雨百思不得其解。
她心中的不安越發擴大,決定等阮問穎轉醒便立即告知此事,以免對其有所妨礙。
……
阮問穎做了一個稀奇古怪的夢。
她先是夢到自己同家人一起在祠堂祭祖,接著畫面一轉,變成了陛下帶領文武百官在上陵祭禮,楊世醒著典服立在右首,編鐘叮咚作響,周圍香霧繚繞,整個場景莊嚴又詭異。
在祭告太廟時,上表的疏文不知為何無法燃盡,她在這個節骨眼上不知道從哪裡站了出來,大聲宣告這是因為六皇子身世有疑的緣故,他並非皇后嫡子,自然不被楊家歷代宗祖接納。
接著畫面又是一轉,楊世醒一襲純黑襟袍立在張府門前,看不清面容,但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冷意,濃稠的鮮血緩緩從緊閉的朱紅大門裡漫出,周圍吵嚷喧鬧,不知是在抄家還是在抄斬。
再然後,紛亂的動靜變成了喧天的鑼鼓和熱鬧的鞭炮聲,血色被大紅取代,張府被國公府取代,她披上了嫁衣,楊世醒身上的黑袍也換成了喜服,騎著一匹高頭大馬朝她乘坐的花轎走來。
馬匹上的他身形瀟灑,面容卻時而模糊、時而清楚,像是在開懷而笑,又像是在桀桀冷笑。
花轎里的她對此感到格外不安,不想嫁給他,張口想大喊出他的真實身份,以此來表示他配不上她,卻發不出一點聲響,只能在焦灼無力中看著他掀開轎簾,整個人被絕望和驚恐淹沒。
在他伸手進來的一剎那,周圍春暖花開,她從睡夢中睜開雙眼,發覺自己倚靠在一塊假山石上,楊世醒華服錦衣,意氣風發,正含笑捧著花朵灑落在她的身上,下起一陣花瓣雨。
他的笑容如此湛然,眸光如此明亮,讓她在一瞬間確認了自己是從一場荒誕不經的噩夢中醒來,帶著後怕地長長舒出一口氣,尋求安慰般投入他的懷裡,對他講述起她所做的夢境。
末了,詢問他道:如果你真的不是陛下和舅母的孩子,並且和我一起知曉了這個秘密,你會怎麼辦?
他思忖片刻,露出一個微笑:斬草除根。
「……姑娘?姑娘!姑娘!」
阮問穎睜開眼時,冷汗還沒有從她的後背消下去。
她怔怔地瞧了榻邊的侍女好一會兒,才在她們著急關切的神情中確定,她這一回是真的醒來了,不是在做什麼一環套一環的無盡噩夢。
見她醒來,小暑幾乎是撲到了她的身旁,欣喜不已地歡嚷:「太好了!姑娘,你終於醒了!」
一旁的穀雨也舒展眉眼,朝她怡然莞爾:「姑娘還好嗎,身體可有哪裡不適?」
啜飲了一盞熱騰騰的蜜水,阮問穎終於弄清楚了情況。
原來,她在接受了吳想容的針灸之後雖然退了燒,卻還是昏睡不醒,持續了足足有四天。
在這四天的每一天裡,吳家兄妹都會過來給她來把脈看診,調整藥方,一直到今日,白露照著數度更改的方子煎了藥,餵她服下,她才轉醒。
這份轉醒還很不悠然,她方才躺在榻上時,神情頗為痛苦,不僅蹙眉咬唇,而且在額跡滲出了細密的汗水,差點沒嚇壞她們兩個,以為是出了什麼問題,直到現在也放不下心,詢問她是否全然無恙。
「沒事。」阮問穎靠著軟枕,捧著餘溫未散的茶盞,輕聲回答,「不過是做了一個有些離奇的夢,不礙著什麼……」
「倒是你們,我此番忽然病倒,又醒得這麼掙扎,你們一定擔心壞了——」說到這裡,她忽然想起什麼,轉頭詢問,「對了,父親和母親還有祖母那邊,他們怎麼樣了?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