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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45:58 作者: 雙瞳煙華
這便是質詢的意思了,縱使吳家乃杏林世家,傳醫百代,得蒙聖恩,也承受不了長公主這一聲問話,需得小心謹慎以待。
吳想容卻依然沉穩,恭敬上前,斂衽行了一禮,開口回答:「回稟殿下,阮姑娘此前的病症就是由此所生,只是那時姑娘的病情尚還平穩,只消好生靜養上一段時日,不再多思,就能好轉痊癒,是以民女不曾多言。」
安平長公主怒容薄顯:「那現在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吳想容把兩日前發生的事情說了,道:「當時,民女已經將其中的利害和姑娘分說明白,讓姑娘少思、少慮,姑娘也應下了。」
「又想著,此等心病即使讓外人知曉,也無從助益,反倒徒增煩擾,不如留一個清靜,還能讓姑娘專心寧神,便沒有多言。」
安平長公主聞言,鳳眉微皺,顯出幾許恚色:「你這話的意思,是在說本宮的女兒沒有照著你的叮囑來,這才導致病勢加重,是她咎由自取?」
「民女不敢。」吳想容低頭。
鎮國公把手搭上妻子的肩,示意她冷靜。
吳想旬察言觀色,及時替妹妹開口:「國公大人、長公主殿下明鑑,舍妹不曾將令愛的病因告知二位,的確是思慮不周,但即使告訴了,只要姑娘的心結不解開,這病也是沒法子的。」
「而且舍妹並沒有瞞著姑娘,如實將病情告知了她,只是……或許姑娘有自己的考量,所以才沒有對外人言道。」
「現阮姑娘鬱結於心,致使氣血不暢,虛病實發,病症雖有些複雜,但並不棘手,只需施以針灸之法,再輔以藥方,花費上三五日的功夫,便能將外病治下去。」
「不過——這內病該如何化解,就非我兄妹二人之能了。」
一番話說得圓融不已,讓人哪怕聽出其中的推卸之意,也不好說些什麼。
畢竟這種心病上的事的確難以定論,為了避免窺得個中隱情,撞破別府秘辛,選擇只將實情說與當事者,由其進行拿捏,而對旁人閉口不言,也是醫者之間約定俗成的慣例。
就是——會有什麼隱情呢?
對外,府里這一段日子可謂喜事盈門,除卻賜婚一事不提,光是因著他們夫妻二人鎮守邊關有功,陛下就大加賞賜,除夕夜裡命人送了三道吉祥臘肉過來,在朝廷重臣中屬頭一等。
對內,身為他們夫妻倆唯一的女兒,阮問穎在府中的待遇素來超然出塵,無人敢有輕慢,得陛下聖旨賜婚之後更是越發尊貴,放眼天下也沒有哪家姑娘能越得過她。
又逢辭舊迎新,府里要多熱鬧有多熱鬧,要多喜慶有多喜慶,任是誰都揚著一張笑臉——這樣的好年景、好前程,她有什麼隱情能使難言,有什麼憂思會致過慮呢?
鎮國公與安平長公主面面相覷,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相同的憂心和疑惑。
其後,吳想旬去了外間撰寫藥方,吳想容則回到內室給阮問穎針灸。
待得針灸完畢,藥也差不多煎好了,白露小心地端著藥碗過來,同穀雨一道給自家姑娘餵藥。
安平長公主和鎮國公在旁盯著,吳家兄妹也留了下來觀看,直到盞茶時分過去,阮問穎臉上的潮紅稍褪,額頭也不如先時滾燙,才起身告辭,言之後會日日前來問診,確保其外病盡除。
「至於心病,就要勞煩國公大人與長公主殿下多多疏解了。」吳想旬在臨行前道,「不過,素聞阮姑娘聰穎靈慧,想來應當知曉憂思傷身的道理,卻仍然沉鬱其中,不得排解……」
他含笑一頓,沒有把話說全,只行了恭敬的一禮,作揖道:「下官多言了,還請大人、殿下恕罪。」攜妹告退離去。
吳家兄妹走後,鎮國公又去內室看了一回女兒,見其從昏沉變成了安睡,才略微舒了口氣,叮囑侍女好生照顧。
接著,他和妻子去往外頭的明間,談論吳家兄妹所言的憂思過慮。
「穎丫頭的病,你可有什麼頭緒?我方才想了半刻,也想不出來府里有什麼事能值得她如此憂慮。」
安平長公主煩躁嘆氣:「我也想不通。這孩子一向愛展歡顏,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沉悶的時候,怎麼忽然就……真是奇了怪了。」
鎮國公思索:「你還記得她是什麼時候身上不好的嗎?我記得是在旬日前、小年尚未至時,那會兒府里可有什麼事宜發生?」
「哪有什麼事。」安平長公主皺眉回答,「那會兒府里忙著置備年節,迎來送往片刻不歇,事情是發生了不少,可都牽扯不到她的身上去,能有什麼事?」
鎮國公沉沉嘆了口氣,回首望了一下內室的方向,眉宇間爬上幾抹愧疚的自責。
「是我們兩個當爹娘的對她關心不夠,不僅不知道她在憂慮什麼,甚至連這些天裡她強撐著笑臉的模樣都看不出來,要不是她今日病倒了,恐怕直到現在,我們還被蒙在鼓裡。」
聽見丈夫這兩句話,安平長公主心下一軟,收斂了焦心和急躁,柔聲道:「好了,你也別太自責了,太醫不是說,穎丫頭在三五日裡就能好起來嗎?外病不用擔心。」
「至於內病,你也不用太著急,等到她醒了,我去和她好好談一談,問問她這些日子到底在擔心什麼,不就行了?」
鎮國公微顯遲疑:「這樣能行嗎?穎丫頭的這份憂思若是想對我們說,她早就開口了,哪裡會留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