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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45:58 作者: 雙瞳煙華
「我想不出來。」她誠實地搖搖頭,「總感覺都去過了, 沒什麼好的去處。」
對方失笑:「這宮裡地方這麼大, 便是走上三天三夜也走不完, 你才到過幾處, 就敢大言不慚地說都去過了?」
她有些不服氣地回答:「我又不是只來三天,我進宮的這些日子加起來,怕是連三年都不止呢。」
「而且海池、御苑、蓬萊島這些主要的地方我都去過了數回,太液池就更不用說,幾乎每回進宮都要經過。你說說,我還有什麼地方是沒去過的?」
楊世醒煞有介事地「哦」了一聲,點點頭:「你這話說得有理,是我淺薄了。」
「不過這些地方大多集中在北宮東殿,不說整個皇城,就是連內庭都沒有涵蓋過半,你這去無可去的結論是否下得有些過早了?」
阮問穎道:「那你還想讓我去哪裡?再往南是前朝,我無官無職又無品階,不好貿然入內,西殿為後宮,除了長生殿和清寧宮,其它地方我也不好隨意走動。」
楊世醒道:「所以說你到的地方不多,對這宮裡的情形布局知之甚少。」
他拿過她半捧半提著的竹籃,轉手交給山黎,吩咐其送往含涼殿,拉過她的手,帶著她往園外行去。
「走,我帶你去幾個地方看看,也算是不辜負這大好天光。」
自入冬以來,長安城下了不知道多少場雪,最近一段時日更是雪落不停,好不容易才在今晨止住,使整個皇宮一片銀裝素裹,行走在其間,猶如身臨一幅奇妙的水墨畫卷。
阮問穎雙手籠袖,將暖玉置於掌心,擺出一副端莊得體的斂衽之姿,步態款款地跟隨在楊世醒的身旁,與他一邊交談,一邊欣賞冬日宮景。
她進宮的次數不算少,沉下心來觀覽美景的時候卻不多,每次不是在去往各宮各殿的路上,就是在回返宮門歸去的途中。
反倒是幼時玩耍較頻,總是被她母親帶進宮來小住,把這宮苑內庭幾乎當成了自家的後花園,還差點迷路過。
之後隨著年歲漸長,她的雙親開始鎮守邊關,她的兄長也一個個被帶離長安,她離這巍巍皇城就逐漸遙遠了。
雖然看似沒有變化,甚至因為她的母親在臨行前的叮囑而比往常更加頻繁進宮,但她總覺得沒有了幼時的那層溫暖,失去了一種名為家的感覺。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
皇后待她極為親切,每每去往長生殿,她都不會有什麼拘謹,如同去二叔家的濟襄侯府做客一樣,不必有太多顧慮。
楊世醒的含涼殿更不用說,完全可以用賓至如歸這四個字來形容,即使是在他們還沒有定情的時候,她待在那裡也沒有過半分的不自在。
而且這種感覺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從她有記憶起就是這般,讓她有些難以分辨清楚,她之所以會選擇他作為親近的對象,到底是因為他的身份,還是原本就傾向於他。
「在想什麼?」
身旁人的詢問拉回了阮問穎的思緒,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眼前的雪景上,轉眸看向楊世醒,微然莞爾:「沒什麼,就是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小時候?」
「嗯。」她輕應一聲,目光流轉,從這一頭望到那一頭,最終在一處定格,伸出纖纖素手遙遙一指,示意道,「你還記得那兒嗎?」
二人此時正站立在一座題為「望月飛星」的白玉拱橋上,橋下的應龍渠不知是何緣故常年不見冰封,潺潺不歇地流淌,給這萬籟俱寂的冬日增添了一分生機。
楊世醒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就是一笑:「記得,你小時候常拉著我去那裡,說是御苑人多嘈雜,花雖開得好,卻難得清淨,不如點藏園來得幽深寧靜。」
「胡說。」阮問穎假意反駁,「怎麼是我拉著你,明明是你非要跟來,比我大了兩歲,卻成天要和我這個小妹妹在一處,也不嫌羞。」
楊世醒挑了挑眉,決定不跟她爭辯當初到底是誰跟著誰,要是惹惱了佳人,使其翻舊帳就不好了。
畢竟那時候的他尚無憐香惜玉之心,傲然受寵的皇子身份又使他一向眼高於頂,對一直圍著他轉的小表妹態度說不上有多少親近。
但誰能想到曾經的親戚表妹會在如今成為他的心上人呢?那些事自然也不可再提,他又不是閒得慌,想得她一頓不滿掛落。
「是我記混了。」他從容不迫地改口,「你說得對,是我一直纏著你、跟著你,和你一道去了點藏園不知道多少回。正好現下得空,我們不如再去那裡看看?也好重溫舊夢。」
阮問穎有一會兒沒答話。
別看她面上說得凜然,其實她心裡很清楚,當初一直是她主動親近的他。
而他在初時還願意給她幾分面子,但是到了後來,也許是嫌她煩了,也許是覺得和一個小女娃娃沒什麼好相處的,對她的態度逐漸疏離,變得有些不耐起來。
是在她的堅持不懈之下,他才勉強和她維持著往來,最終被她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變成了今天的模樣。
世事還真是奇妙。
當初她被母親帶著,自認與他人不同,把皇宮看作第二個家,時不時小住上十天半個月,和楊世醒之間的關係卻很平淡,不好也不差。
現在她與尋常人相同,把皇宮敬為深宮禁苑,晨至午回地請安,從不多留,楊世醒與她的情誼卻分外深厚,連她明顯顛倒黑白的話語都能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