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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45:58 作者: 雙瞳煙華
齊芯竹臉一紅, 訥訥道:「自然不是, 我哪裡是那等不知高低之人。」
「我只是——只是覺得,阮家已經嫁了兩位公主, 出了一名皇后, 得封一公一侯,若再出一位皇后, 陛下……不會覺得他們太過坐大嗎?」
顧婧柔思忖半晌, 緩緩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陛下的心思, 豈是你我可以擅自揣測的?」
頓了頓, 又接著道:「而且,就算陛下覺得不妥,六殿下恐怕也還是會娶她。」
齊芯竹不解:「為何?他沒有必要以正妻之位來拉攏阮家吧?」阮家本就是他的外祖家,不管他娶誰為妻,都會站在他那一邊。
顧婧柔沒有立即說話,半晌, 才望著外圍山間層林盡染的紅楓, 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她想起去歲新年的一件事, 她跟隨家中長輩前往太后宮中賀歲。當時, 安平長公主也在,本該在對方身旁的阮問穎卻不見蹤影,太后問起,答是前往含涼殿,找表哥玩去了。
顧婧柔知道含涼殿住的是誰,也知道對方口中的「表哥」指的是哪位。
那個時候,她還在心裡冷笑,想著所謂的巾幗紅顏也不過如此,這麼早地就把女兒推了出去,想以此來換取更長久廣闊的榮華富貴,就像她家裡人想要做的那樣。
可憐那位阮姑娘比她還小兩歲,不知有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親娘賣了。
而她也不遑多讓,意料之中地被太后遣去給含涼殿送點心,美其名曰「柔丫頭過去關照關照,別讓他們兩個玩瘋了,凍出病來」,實則是想讓她趁機從中作梗,壞人姻緣。
她自然是不想去的,但推脫不得,只能領命。
在去的途中,她還好好地猶豫了一番,要不要給那阮家姑娘一些提點,別稀里糊塗的被當作籌碼送了出去。
又或者人家心裡其實門清,就是衝著六皇子妃的位置去的?畢竟懷著這等心思的姑娘家不在少數。
然而,等她到了含涼殿,才發覺之前的一切都白想了。
她領著一行宮女,在通稟來意之後被帶到宮殿的後苑。
在那裡,六皇子正給阮家的姑娘舞著劍。
更準確地說,是在舞梅枝。
影影綽綽的招式之間,茜色的梅花花瓣紛紛自枝頭飄落,像下了一場飄香溢雪的雨。
六皇子舞得認真,勁衣獵獵,丰神俊秀。
阮家姑娘看得認真,紅裙流霓,如花似玉。
大地,白雪,梅香,一雙人。
顧婧柔站立在迴廊里,遠遠望著他們,就好像在看一幅畫。他們是畫中人,她是畫外客。
這份感覺維持的時間沒有多長,六皇子把梅枝舞到一半,忽然往下一挑,將地上的雪抄了起來,往那阮家姑娘的身上揚去。
後者驚呼低喊一聲,躲閃不及,竟也從地上抓了一把雪,砸向對方。
那一幕情景看得她提起了心,生怕六皇子因此而動怒。
皇室中人可以隨意與人玩笑親近,旁人卻不能反過來這麼做,指不定什麼時候人家就惱了,此乃為人臣子的最大本分。
然而,六皇子卻沒有一點不滿,甚至繞著梅花樹叢玩起了捉貓遊戲,把阮家的小姑娘逗得跺腳頓足、越發生惱,最後還是自個兒上前賠了罪,一直哄到對方重展笑顏為止。
那是顧婧柔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面。
也是她第一次明白,「青梅繞竹馬,兩小無嫌隙」這一句話的意思。
其時,二人的身量尚未完全長開,雖然從外表上看去很般配,但談不上多少情長意短,不過是小兒女之間的玩鬧。
可當她察覺到從六皇子身上溢滿出來的歡喜時,就確定了,對方以後的心儀之人只會是那阮家的小姑娘。
因為沒有人在擁有如此美好的回憶之後,還能喜歡上別人。
妻子倒不一定,畢竟這種事情需要考量的因素有許多,但已經和她無關了。
她顧婧柔別的可以忍,唯獨將來要嫁的夫君心中另有他人這一點忍不了,而且她也沒想過要嫁給他。
無可否認,她在最初對六皇子懷有過傾慕之心,這也很容易理解,誰不希望自己將來的夫君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可以給自己最大的榮寵、最高的地位呢?
可自從她與對方在太后宮中第一次見面,她懷著一半抗拒、一半憧憬的心情,緩緩抬眼看向他,卻只得來了一道輕慢漠然的目光之後,她心裡對他的那一點隱晦傾慕就消散了個徹底。
也許這在旁人眼中算不了什麼,六皇子出身尊貴,得帝後寵愛,心高氣傲是自然的,不能指望在頭一回見面就得他另眼相看,需徐徐圖之,這也是她的幾位長輩告誡她的話。
可她就是忍不下,尤其是對方看向她的那一眼,如同看著跳樑小丑,仿佛把她們一家的盤算和她的心思都看穿了,暗藏著譏嘲,讓她面頰發燙,只覺羞恥。
從那之後,她就歇了全部的心思,長輩讓她做的相關事情她能推的就推掉,推不掉也只當個耳聾目盲之人,做完送東西、傳話等這些表面功夫就走人,反正六皇子也不會在意挽留。
及至那一回看見對方和阮問穎相處的情景,更是連表面功夫也懶得做了,不論家中長輩如何耳提面命甚至責罵呵斥,她都不為所動,終於在長達一年的抗爭後迎來了徹底的消停。
這些緣故,齊芯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