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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45:58 作者: 雙瞳煙華
    根據禮制,皇子身邊需有三師,一習文、一教武、一護安,除了東宮太子的三師有固定稱謂、位及一品之外,其餘皆稱師傅,封正四品。

    楊世醒卻不是如此。

    他共有四師,分別是公子少師、公子少傅、公子少保,其中公子少師一位分設左右二職,官掛二品,身任左公子少師一職的徐茂淵更是授封一品,享太師尊榮。

    曾有官員啟本上奏,道禮制中無公子三師一職,此舉不合規矩,望陛下收回成命,與其他皇子一視同仁。

    結果,陛下當著朝堂所有臣子的面回覆:「三皇時期,天子為神,帝為聖,如今朕得天詔,忝為聖人。可嘆吾兒福薄,便降等一級,以公子相稱,期為祈福。」

    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細究根本站不住腳,但陛下都這麼說了,底下的臣子心裡就算再有嘀咕,也不會不識時務地表現到明面上來。

    公子三師的名號就這樣定了下來。

    這也是楊世醒區別於其他皇子的最大不同之處。

    因為就連太子都只有三位孤師,虛掛三公,並且師長隨其他皇子一般挑選,有才即可,不求其他。

    不像他,是被陛下千挑萬選、親自從一干能臣中選了最優秀的出來,教授文武之道。

    比如現在正在裡間講學的徐茂淵,就是功績顯赫的輔國大臣,胸有丘壑萬千,論才學或許不及殿閣大學士,但論起策問實幹卻是當世無二的第一人,得陛下金口稱讚「心有大才」。

    這樣的人來教導皇子,顯然不可能只授一些詩書文采、忠孝禮義。

    這是奔著帝王之術過去的,還是最最正統、最最全面的一種。

    就像目前——

    「……有地饑荒,災民餓殍無數,亟需救治,但待朝廷撥糧尚有數日,恰當地有一富商囤積糧米,可解燃眉之急。該如何處理?」

    「要求富商捐出糧米。」阮問穎緩步邁入西室,曼聲回答,「救治百姓。」

    坐在東首的男子年逾不惑,聞言也不驚訝,習以為常般繼續詢問:「若富商不肯呢?」

    「那就派欽差去請。」她在楊世醒旁邊的案側坐下,襦裙輕紗曳地。

    有風吹來,散起一陣墨香。

    阮問穎知道,這是皇子教習的西室,外人不可擅入。

    她也知道,徐茂淵在授課時旁人不能有半點靠近,包括伴讀。可她卻來了,並且不是第一回 這麼做。

    追根究底,還是楊世醒待她特殊,她的身份又擔待得起這份特殊,且長輩、尤其是帝後二人,都持著一個默認的態度,連帶著旁人也對她另眼相看。

    她很享受這份特殊,因為這能讓她感覺到自己與其他人是不同的。

    況,本朝舊例,帝後共治兩殿,若以中宮為旨,自然需要懂得一些道理。

    「若還不肯呢?」徐茂淵繼續問她。

    「不會不肯。」阮問穎道,「富商囤貨居奇,除糧米之外定有其他私藏,若他不想把這些也交出來,一見到欽差大人,便是千肯萬肯的了。」

    徐茂淵「嗯」了一聲:「算是一個法子。」

    又詢問楊世醒:「殿下以為如何?」

    楊世醒微微一笑:「追查富商的錢財來源。若查明來源正當,就請他為民生計,先行捐贈一二,朝廷稍後贖買;若不是,就地正法,以表公義。」

    「想法不錯。」徐茂淵點點頭,「可若是富商的錢財來源正當,當地的百姓卻覺得他懷有奸心,怒火滔天、民怨沸騰,想要朝廷殺了他,不然就視作官商勾結相護,又該如何處理?」

    「這……」阮問穎有些猶豫,「若果真如此,那便只有殺了吧……以一人利天下。」

    「雖無情,卻可行。」徐茂淵沉吟,「必要之時,是該這般行事,為天下計。」

    不過他還是看向楊世醒,問道:「殿下以為呢?」

    楊世醒道:「學生以為,不可。」

    「為何?」阮問穎目含不解,「兩害相權取其輕,雖然這麼做對富商不公,但如果不這樣,死的就不只是他一人了。為保民生社稷,需得殺他來平眾怒。」

    民意是最重要的,得罪了百姓,無論是官是商、是忠是奸,結果都只有一個。

    「我又沒說要保他。」楊世醒笑著瞥她一眼,「只是師必有名,若因民論就隨意生殺,恐會引起物傷其類,商心不穩就不好了,於國法也有害。」

    阮問穎想了想,覺得也是,遂問道:「那要怎麼做?」

    「稽律。」他一字一句,「找出富商違律的地方,名正言順地殺了他。」

    徐茂淵眉心一動:「哦?如果遍稽群籍,也沒有找到他違律的地方呢?」

    「不會沒有。」楊世醒雲淡風輕,「餓殍千里,卻能藏私,定非為善之人。當這名富商出現在災荒之地的時候,他就已經是死的了。國本、法度、民生,都容不下他。」

    徐茂淵終於拈鬚笑開:「不錯,不錯。此法最佳不過,殿下答得很好,為師嘆服。」

    楊世醒謙辭:「先生過譽了。」

    之後又辯了幾策,他都對答如流,贏得了徐茂淵又一輪的稱讚。

    阮問穎也有參與,不過說得比較少,畢竟這裡不是她的苑閣,雖然室里的兩人都默認了她的存在,允許她旁聽國論,但也該有分寸,即使這分寸在許多人看來已是大大的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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