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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28:26 作者: 千竹銀
大婚當天,昏君故意送來的花轎羞辱他,她還把自己的踏雪送來,讓他不至於在大眾前丟了顏面。
種種跡象,他還以為永嘉公主對他頗有好感才是,不然解釋不通她的行為,然而,洞房之夜將他趕到偏殿睡,這又是為何?
而且,他甚至隱隱覺得,她怕他。
她怕他?為何?
身上的傷痛依然折磨得他徹夜難眠,他在戰場上並傷得不重,反倒是質疑昏君,出言不遜,被父親永定侯家法懲治,打成了重傷。
他至今記得父親說的話,游家子弟可以戰死沙場,可以勇斗奸佞,但不可以因為抗旨一門婚事而平白丟了性命,尚公主又如何?成親後她不也一樣是游家婦?
他在北雁城長大,寥寥數次來過京城也只是探望外祖蕭太尉,對永嘉公主的印象也只存在於表兄弟妹們的隻言片語中。
他們說永嘉公主刁蠻跋扈,乖張暴戾,跟慶康帝沆瀣一氣,所以才在眾多兄弟姐妹中倖存下來,還活得很不錯,例如前些年,也不知下人犯了什麼錯,惹怒了她,她把竹馨宮中的宮人全都殺了。
也有的說永嘉公主沉默寡言,深居簡出,自八年前慶康帝登基後就沒怎麼出現在世人面前,是被皇帝軟禁起來了。
在紅毯上見到永嘉的時候,他覺得從前的聽聞都不準確。
兩次相見,至少永嘉給他的感覺都是柔善溫和的,不存在刁蠻跋扈之說,如果那些溫柔是她裝出來的,只能說她演技太好,城府太深。
至於軟禁之說……還有待考究,但拜堂時,皇帝盯著永嘉的時候,神情過於怪異,讓他渾身不舒服,游千澈本能地覺得狂躁。
既然永嘉已是他的妻,關於她的一切,他要親自了解。
*
皇族禮儀繁複,新婚第二天一早他們得進宮面聖,但宮裡早早就來了話,說是聖上感染風寒,龍體欠佳,讓他們不必進宮。
柳月正在擺膳,展顏聞言倒是鬆了一口氣,她膽子小,害怕跟皇兄相處,因為皇兄性情古怪,她永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突然開心,或者突然發怒,與其拘束地走個過場,還不如在府上乖乖待著,至少心裡踏實。
她遣人禮貌地送走傳話的公公,便準備用早膳了,杏月適時問:「殿下,需要請駙馬爺過來一起用膳嗎?」
展顏這才想起多了個主子在府上,忙說:「去請他過來。」
游千澈身上有傷,過來的速度也比較慢,來到卻見公主是挺有耐心等待的,跟侍女們有說有笑,反倒是身邊的侍女似乎對駙馬遲到有點不滿。
她今日穿了一身寶藍色的錦袍,里襯是金紅色的牡丹花紋羅裙,一頭長髮盤起鳳髻,上頭嵌著金翠鳳凰髮飾,如此鮮艷誇張的色彩搭配在一起,竟沒有顯得俗套,反而在她身上襯托出一種雍容華貴,明艷大氣。
一顰一笑間,讓人只覺明眸生輝,光彩照人。
游千澈站在門口處,不禁放輕了腳步,生怕驚動了美人。
只是,從門口進來一個大活人,展顏不可能沒留意到,她笑容漸漸收斂,新人成婚後一個月都得穿紅色,象徵喜氣洋洋,這是不成文的習俗,就連侍女們也穿得花紅柳綠。
她原本是不太在意這些,可游千澈居然一身白衣勝雪,也不知是不了解京城的習俗,還是一點面子也不給。
「駙馬,昨晚休息得可好?」展顏示意他坐到身邊來,抬頭就看到了他眼底隱隱的烏青。
游千澈昨晚睡得並不好,他就睡在偏殿,永嘉公主的寢殿燈火通明,也不知在如此耀眼的燭光之中,她是否真的能安然入睡了。
夢中仙女近在咫尺,他糾結了很久,才勉強睡著,卻沒有做那個讓人羞赧的夢了。
同樣是夢見了永嘉公主,這一次,她站在月光之下,煙羅紫色的素衣不染半點塵埃,細長的柳眉微微皺起,瀲灩的美眸里是款款的柔情。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她驀然回首,櫻紅的唇瓣輕抿,費力地牽動嘴角,他走近了才看到,她的嘴角滲出了鮮血,似乎很痛苦的樣子,淚水無聲地往下滑。
仿佛只是一瞬間,她整個人像被抽空了力氣,脆弱地倒了下去。
游千澈驚恐地撲過去,想要將其擁入懷中好好守護,仿佛他若不快一點,就會永遠失去她了。
可他還是來不及,明明她就在眼前,卻像隔著天塹。
他用盡全力地奔向她,卻怎麼也夠不著,怎麼也無法到達她的身邊,只能絕望地看著她淒楚地向他伸出手求救,她似乎要說什麼,可他再怎麼努力也聽不見。
她蒼白地苦笑一下,不讓更多的淚水流下,清秀的眸子依依不捨地映出他的身影,緩緩合上了雙眼。
忽然,她的身形像水晶一般砰然破碎,化作光塵,消弭成風。
他驚醒,心中像被一隻無形的利爪掏了一個大洞,痛得幾近窒息。
游千澈心裡空蕩蕩的,那個夢仿佛耗盡了他所有的心力,他疲憊地發呆,再也無法入眠,直到天亮。
新婚之夜做這樣的夢,很不吉利,還是不要說了。
「殿下有心了,臣休息得很好。」游千澈收起思緒,神色平靜地坐下,饒是他語氣十分恭敬,展顏也感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他像是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重生只有幾天的時間,她還沒準備好怎麼應對,就跟游千澈再一次結成了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