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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28:26 作者: 千竹銀
    滿世界的紙醉金迷,讓人眼花繚亂。

    皇展顏一度以為這便是盛世,這便是人間繁華。

    駙馬游千澈被八抬大轎抬進公主府,不情不願地在圍觀者的起鬨中下了花轎。

    京中勢利的權貴像看笑話一般指指點點,玉樹臨風的侯府貴公子受辱的模樣成功取悅了他們幸災樂禍的扭曲心理。

    風高亮節又如何?功臣名將之後又如何?在皇權面前,一切都可以被肆意折辱。

    展顏身披透迤拖地的嫁衣,繡著金線的花紋像是盛放的煙火,火紅的得炙熱。

    她站在紅毯的盡頭,手持鑲金的團扇,並沒有聽見大家在議論什麼,抬眸窺見游千澈拄著手杖一拐一瘸地下了轎,他推開了試圖上前攙扶的宮人,獨自在賓客低聲竊語的嘲笑中,一步一步踱到了她的面前。

    她是天子之妹,先帝的皇女,金枝玉葉;他是永定侯之子,年少有為;他們是世人眼中門當戶對的金童玉女。

    可惜在權貴心裡,駙馬就是個當人質的笑話,遠離了永定侯的勢利範圍,能在暴君面前活幾天都說不準。

    他們向陛下行跪拜禮,展顏即便沒有抬頭,也能聽見皇兄肆虐張狂的大笑。

    畫面一轉,便是洞房之禮。

    展顏卻扇,游千澈那張溫潤如玉的臉映入眼帘,她嬌羞的低下頭,眼裡的歡喜都快要溢出來了。

    然而游千澈以身上有傷,不宜冒犯為由,並沒有與她洞房。

    展顏在宮裡生長,性子向來溫和慢熱,既然駙馬這麼說,她也不必拘泥這一個晚上,畢竟來日方長,互相尊重也是夫妻相處之道,她召來太醫院最好的太醫來為他治療。

    只是,都被游千澈拒絕了。

    此後幾個月,游千澈時常出府尋醫,展顏從小生活在內宮,似乎被圈養習慣了,即便到了公主府,她也沒有經常外出,對駙馬的事情更是沒有過多打聽。

    游千澈傷勢痊癒後,生澀地和她補上了洞房之夜,展顏也就沒再多想。

    即便後來永定侯謀逆,全家抄斬,也是展顏苦苦哀求,皇兄才同意放過游千澈。

    從那時起,游千澈對她比從前更溫柔了,也更沉默寡言了,他時常獨自發呆,展顏喚他好幾聲才會回過神來。

    夢中的日子如走馬觀花般一晃而過,儘是夫妻二人相敬如賓,和和美美的畫面。

    那年的冬天,游千澈忽然跟她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外出幾日,讓她好好在府中待著。

    他向來溫柔自持,不是重欲之人,唯獨離開前的那一夜,他比往常任何一晚都要兇猛,像撕掉了偽裝的野獸,不知饑飽的瘋狂攫取,直到展顏被他折騰得哭著求饒,才饜足地擁著她入眠。

    他問:「殿下,以後私下裡,像這種時候……臣能喊你的閨名嗎?」

    還沒等她回答,他以食指抵住了她的櫻唇,略帶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唇角,意亂情迷地低喃:「殿下……臣想和你要個孩子。」

    展顏累得迷迷糊糊,羞赧地點頭。

    見她答應,他又說了很多很多,具體展顏已經不記得說了什麼了,她聽著他的情話睡過去了。

    她以為他得到了皇兄的賞識,要去完成朝廷委派的重任,地位將會得到提升。

    幾天後,游千澈並未歸來,她焦慮地派出許多侍衛外出尋找,得來的卻是叛軍壓城的消息。

    皇兄把她召進宮裡,呲牙咧齒地怒罵,告訴她游千澈就是叛軍的首領。

    他所有的后妃宮人哭著擠在金鑾殿上,展顏才明白,皇兄是逼著所有人陪他共同赴死。

    生在皇家,她很明白這意味了什麼,不管是后妃還是公主,毒發而死總比落在叛軍手中更有尊嚴。

    展顏毫無留戀地喝下了那杯毒酒,毒發那一刻,她看到了游千澈穿著染滿禁軍鮮血的盔甲衝進金鑾殿,殘忍地砍下了皇兄的頭顱,將他的屍身千刀萬剮。

    斬殺皇帝的那一刻,游千澈帶著暴虐的笑,一反他以往溫柔儒雅的形象,像是從血海中爬出來的阿修羅,瘋狂地向所有人索命。

    他身後跟了許多叛軍,他們湧進金鑾殿,四處都是后妃和宮女的尖叫。

    展顏心口一堵,一口黑血吐了出來。

    她自問對游千澈不差,為何他要這般對待他們?

    皇兄無後,他死了,大慶就亡了,他們兄妹倆把祖上幾代的心血都踐踏了,即便是死,他們在九泉之下也沒有臉面去見祖宗。

    游千澈看見她的那一刻,有了一絲停頓與錯愕,他扔下刀劍奔向她……

    這是展顏這一生見到的最後畫面,她好像被什麼人抱起……

    不記得過了多久,她又恢復了意識,她的魂魄渾渾噩噩地飄在了公主府。

    她看見自己的屍身冰冷地躺在寢殿的冰床上,雪芝姑姑和柳月她們幾個貼心侍女給她清理了身體,換上了乾淨華貴的禮服,她們跪在她的床前泣不成聲。

    但是,她們的工作完成了,游千澈就讓她們滾出去。

    他似乎喝了酒,在冰床邊坐了會兒,便取了展顏生前慣用的胭脂水粉過來,慢悠悠給她描眉補妝。

    他的手在顫抖,折騰了許久,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不會描妝,他自暴自棄地把胭脂水粉扔了一地。

    他撐在冰床上,微冷的月光打在他的側臉,像外面的霜雪一般,鍍上了一層蒼寒的凌冽,他就這樣垂眼盯著她,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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