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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乃至林小刀的日記。

    明明沒有文化,不會寫自怨自艾,卻會寫敲骨吸髓,後邊這四個字,無論如何,都比前邊難懂難記吧。

    恐怕是有人寫好了第一稿,讓他們重新抄錄吧。

    這整本日記里,真正真實的,也許只有那些日誌上的事件記錄。

    當然,這些都是猜測和旁證。

    最最直觀的,是我打電話去琴市,問了同僚,他們拿到的那枚骨片,到底是什麼樣的骨片。

    最後的答案是……其DNA鑑定,屬於男性。」

    當這句話響起的時候,霍染因還是感覺到了一種過電般的戰慄,雖然他早已知道,紀詢到底要說什麼。

    紀詢嘆息,可這種嘆息之中,又帶有一種深深的慶幸:

    「霍棲螢是虛假的。

    那艘船上,並未真正存在一個女人。

    那些人,因為貪婪和惡欲,因為權勢與鬥爭,拿起屠刀,斬向同類,鮮血鋪滿甲板,也浸沒他們的身軀。

    但在施行了純粹的惡之後,他們又在這種純粹的惡之下瑟瑟發抖。

    於是,船上唯一的文化人,柳先生,劉言,為了鞏固自己在這群人中的地位,便出了一個主意。

    出了一個,將所有的惡,都推卸給美的決定。

    為什麼呢?

    被美蠱惑,犯下罪的人,只是個會犯錯的普通人,而不是獸。

    他們急於逃避自己體內的獸性,便虛構出形象,向其發泄自己的所有獸性。

    但為什麼是霍小姐呢?我想,霍小姐雖然沒有真正上船,但她的行李,真正上了船。那些人也確實在霍小姐的行李中,找到了最初的資本。

    也許霍小姐離開家之後,出了意外……所以她的行李遺落下來,遺落到定波號上。

    他們依據見過霍小姐的胡坤等人的描述,共同編造了一個謊言,用一個虛構的人物,清空了自己的罪,仿佛這樣便卸下了沉重的道德包袱,可以再度輕裝上陣,享受生活……就像你說的,人總是這樣善於推卸責任。

    謊話說的久了,連他們自己都相信了,沉浸其中,不亦樂乎。

    胡坤甚至一輩子都沉浸在他的藍眼淚里,那個虛構的,從未屬於過他的美神。

    仿佛真的以此,拯救了自己那卑劣墮落的靈魂。

    無論如何,他們寫出了這個故事。

    這個自欺欺人,推諉逃脫,可悲可笑,連真實的自己,都不敢面對的故事。」

    「確實可笑。」喻慈生贊同紀詢的話,「當我知道,故事裡的霍小姐是虛假的,而他們手裡的骨片,是來自於最後被他們分屍的那位二副的時候,這個故事,便諷刺到了極點。這比霍小姐真的在那艘船上,真的得到了那樣的結局,還要荒誕。」

    「錯了。」霍染因終於抬起眼,重新看向喻慈生,冷笑道,「這個可笑的故事裡,唯一讓人欣慰的,就是至少沒有一個女人真正被他們折磨。」

    「老朋友,你今天對我的態度真的不怎麼樣。」喻慈生抱怨道,「你們今天和我做的攤牌局,真的有意義嗎?你執著於攤牌這所謂的真相,如今我向你說了所有,就算再三保證我說的全是真的,你會相信嗎?相較於相信你母親殺了你父親,還是相信我作惡多端,一手處理掉他們來得比較容易吧。」

    「我想,」他說,「破案故事到了結尾,總得有個串聯全文的高潮點。就像四十年前的他們,需要虛構出一個美神來承擔罪惡,而你們,也想找出一個惡魔來支撐情感的落點。」

    「真的沒有意義嗎?」紀詢說。

    喻慈生看著紀詢。

    「你今天和我們說了這麼多你的想法,剖析了你的心靈世界,你的行為邏輯,你自稱是一個投資人,一個資本家,你覺得說到這個份上,我們還不知道你究竟為什麼要毀滅柳先生的船?」

    「資本家四處投資,為了逐利無所不用其極,你毀滅柳先生的船,是為了正義嗎?不,是因為毀滅掉你認為的陳腐東西後,陳腐所占據的利益便會溢散出來。

    船上那麼多老闆,在可預測的時間出事。

    你只要針對這些有名有姓即將爆出巨大醜聞的大企業適度做空,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短暫的軟弱,這時從霍染因身上剝離了。

    這具存在無數功勳的軀體,是保護自己與他人的最堅實盔甲。

    他平靜地,接上紀詢的話,繼續說:

    「你送我上船之前,我就聯繫了經偵。那時候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怕你過界。看來我一貫的疑心病給我爭取了不少時間。」

    喻慈生啞然失笑:「這可真是……你會做的事。」

    他們說得太久了,久到窗戶所見的海的遠方,漫出一片霓虹色彩。

    他們已從茫茫大海,血火之夜,到了即將回歸人類社會的時候。

    休息室內的坦白時間,已經結束。

    喻慈生將紀詢和霍染因送下船。

    天色還暗,可遠處東方出了一抹魚肚白,天,將要亮了。

    「期待下一次的見面。」喻慈生。

    「還會有下一次?」紀詢說。

    「我想,當你再度需要灰色的消息的時候,」喻慈生向霍染因笑笑,「你還是會再度想起你的老朋友的。」

    「而當刑一善成功地從海里脫逃的時候,」喻慈生又沖紀詢,「我會想起你,會期望在一個盛大的簽售會上見到寫出這精彩故事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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