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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如果能,我也想將我老朋友之前的疑問還給他,」喻慈生,「為什麼不去阻止呢?」
「你給柳先生的結局是滅亡,不是自焚。至於怎麼滅亡,什麼時候滅亡,以什麼樣的形式滅亡,對於你而言,都是可以調整的,也是可以期待的。」紀詢,「因為藝術不是公式,沒有唯一解。一幅精心雕琢排兵布陣的作品,它最終會凝聚怎麼樣的能量,徹底爆發出來……顯然,你對爆發出的這個結局,非常滿意。」
「就像,」紀詢笑一笑,「你滿意我這個素材一樣。」
「素材?」
「是啊,我,孟負山,Ben,難道不都是你發現的創作素材,進而被你精心布置,放在正確的軌道上,成了關鍵時刻贏下整盤棋局的重要棋子嗎?」
「為什麼這句話里沒有霍染因?」喻慈生,「你們四個人都在船上,是一體的。」
紀詢臉上的笑容落下來,目光變得冰冷。
喻慈生點點頭:「看來你不想這樣說霍染因,戀人間的愛。」
他端起酒杯,示意紀詢。
紀詢凝視喻慈生片刻,也端起來。
兩個杯子輕輕一撞。
「敬藝術。」喻慈生抿了一口酒,「我很喜歡你剛才對藝術的闡釋。一種必然中,帶著無數偶然。一種固定中,帶著無窮驚喜。像是靈感的火花,在空白的畫布上撞射出無數的燦爛的星點。」
「但是藝術對我太高雅了,我覺得更適合我的是投資。只是有人投資股票,有人投資產品,而我選擇投資人。
人,才是世界上最寶貴的財產。
有人就有無限可能。
不同的人,我看好他,投資他,有些失敗了,而有些,變得非常非常的優秀。
這大概就是投資的樂趣吧。」
「……」紀詢說,「我們是你的投資對象嗎?」
「是我非常優質的投資對象。」
「那就來說說你是怎麼投資我們的吧。」
喻慈生做了個請的手勢。
「從哪裡開始說呢……「紀詢沉思片刻,「乾脆從我爺爺開始說吧。紀興發——褚興發,一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老頭,在我認真當警察的那些年裡,從來沒覺得他有什麼不對勁。但是他,從四十年前的定波號上下來……多麼令人震驚啊。」
「爺爺在定波號上,經歷了那一場恐怖的廝殺……而後他們歃血為盟。歃血為盟的骨片,是在下船之前,分發到眾人手裡的,所以逃跑的他,手裡也有一枚骨片。
我媽媽是護士,紀語的心臟不好,需要做換心手術,媽媽自然為紀語關注各種渠道,也許某一天,就和我一樣,在類似於唐景龍那樣的人,或者類似唐景龍那樣的人的病患里,發現了舟航順濟,風定波平這幾個字。而這幾個字同樣刻在爺爺的骨片上。
她發現,和這些有關的病患,總是能及時得到器官。
於是牽牽扯扯,她利用這枚骨片,給紀語換到了心臟。」
紀詢停頓了許久,他想起父母,想起紀語,想起孟負山。
想起最終什麼都猜到,卻什麼都沒說的孟負山。
他們付出職業,付出前路,付出太多太多所尋求到的真相,竟是這樣。他們揭開了一樁罪孽的真相,想要以此撫平過去的崩潰和傷痛。
可獲得的,只是另一場崩潰與傷痛。
所以最後,妹妹對清白如此執著,所以最後,妹妹寧願死,也什麼都不願告訴他。
「爺爺為這事和我父母大吵一架,他恐懼被船上的人找到,以他當年幹的事情,一旦被找到,他肯定會被殘忍報復。
但不知道當年我父母用了什麼辦法,規避了這種風險。我想,是因為我爸爸,我爸爸是個很有辦法的人,他解決了這些。
在我小的時候,家裡一直很平靜。
直到多年後,你的出現。
……你在雪山上認識了我。
你說世界那麼大,很多事靠緣分。
我們的『緣分』,促使你把目光投向了我,繼而通過我注意到了紀語。
紀語那顆來歷不明的心臟,還有我爺爺四十年前竟是定波號上下來的人都讓你產生了十足的興趣。
或是什麼別的,我理解不了的想法,總之,有一天,你決定投資一下我家這樁公案,讓它變得更加戲劇化一些。
你,把那顆心臟的事情,告訴安介,告訴他——它被調換了順序,紀語,竊取了本屬於他家人的生命。
於是,仇恨的火焰,在安介心中熊熊燃燒。
安介為了報復紀語,接近紀語,精神控制紀語。
他斬斷紀語的社交關係,讓她陷入其一手打造的情感孤島。
又在紀語被控制的最脆弱的時候,將紀語父母……將我的父母……偷竊了別人生命的事情,告訴紀語。
紀語,無法接受……無法接受心目中偉岸善良的父母,為了救自己,竟殘忍奪走別人的生命這件事。
我工作後一直都缺位於她的家庭生活,是個徹頭徹尾親人失職的混帳。我父母是她最後的情感支柱了。
極大的心理落差使支柱產生了裂痕,強烈的負罪感促使她殺了父母,又自殺。
於是,孟負山不得不,我也不得不……我們最終,會走上這艘船,去試圖明白所有的一切,如你所期望的那樣。」
說完了自己家的整個故事,紀詢深吸了幾口氣,又端起桌上的香檳,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