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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我和他們呆久了,雖然媽媽耳提面命的對我說不要將家裡的吃的用的拿出去,但為了面子,為了在孩子們中的地位……我還是忍不住把那些東西說出去。

    一開始沒有人相信。

    他們說我謊話精。

    後來我將東西拿出來,他們終於相信了。

    眾所周知,孩子是藏不住秘密的。

    於是,孩子的父母們,也知道了。

    這時候媽媽已經漸漸再唐人街里站穩了腳跟,盤下一個早餐店,每日裡都有不少顧客,鄰里也客氣和睦。

    但當那些超出我們展現出來的家底的東西暴露之後,事情就發生了變化。

    那時候金條的威力是極強的,我知道家裡有金條,我看見過,這件事我告訴了我的夥伴們,我想,他們也告訴了他們的父母。

    而想像的魔力是無窮的。

    我說的一根金條,他們想的,恐怕是一匣子金條,一盒子金條,甚至一箱子金條。

    周圍那些友好的鄰居,像是生了二皮臉一般,沒有任何徵兆地換了張貪婪憤怒的臉孔。

    先是早餐店裡鬧出了有人吃壞肚子的事情,媽媽想要息事寧人,做了賠償。

    這倒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一個又一個人吃壞了肚子,來這裡討錢,媽媽不願意給,早餐店便被他們一氣砸個稀爛,滾燙的熱油兜頭蓋臉的朝我潑下來,媽媽為了保護我,背都被燙壞了。

    那次,我們報警,可是洋人警察,根本懶得管華人的事情。

    這條唐人街,是有幫派的,幫派才是這裡真正的管理者。

    我們報警的行為激怒了他們,整個華人街,都開始排擠我們,我們的窗戶自那次開始,就再也沒有完好過,總有人拿石頭、酒瓶,手裡的任何東西砸爛它,屋子裡常常出現死老鼠,死貓,死狗。

    至於各個角落,更不用說,早被想要發財的人們翻了個遍。

    夜裡的一點點動靜,都會令我們從被子裡跳起來,跑出去,因為我們很擔心他們會放火,或者乾脆衝進來,把我們殺害。

    那時候我們睡覺也不脫鞋。

    這並非絕對不可能。

    有一天晚上,就有這麼幾個蒙著臉的人提刀衝進來。媽媽和我從床上跳起來逃跑,慌不擇路地跑到隔壁鄰居處用力敲門。

    門一直沒開。

    鄰居不想惹事。

    但後院的籬笆,開了一角,裡頭閃過一個身影。

    那是我的小夥伴之一,她叫苗真。

    黑不溜秋的夜裡,她的白裙子在籬笆上勾過,像是一道指引生路的真靈,放開了一個安全的空間,供我和媽媽躲藏。

    這也是我和媽媽在這場因露富而引來的騷亂中,感覺到的唯一一點善意。

    等到天亮了,我們再回到已經被徹底翻亂的房子裡。

    媽媽抱緊了我,她賭咒一般發誓:

    「不能呆在這裡……這泥潭一樣的地方,你爸爸離開我們,是為了讓你過上安全富足的生活……是為了讓你來這裡過上等人的生活!媽媽也會不計一切,為你鋪平道路!」

    此後媽媽天天打扮得漂漂亮亮,離開唐人街。

    轉機很快來了。

    媽媽在又一次前往警察局的時候,認識了一個男人。一個外國男人。

    媽媽成了這個男人的情婦。

    於是,不費吹灰之力,媽媽保住了我們,保住了錢,更解決了導致這一切最初原因——我的上學問題。

    只有一個代價。

    她告訴我,我必須離開她,獨自、獨立去上學。

    媽媽將我送進了一所很好的寄宿學校。

    每次從學校里出來,我再回到媽媽身邊,都會覺得媽媽和前一次見面截然不同,每一次,她都距離我更加遙遠。

    媽媽有了新的家,新的孩子。

    她遠遠的站著,可每次見面的短短時間裡,依然不厭其煩地說著她和爸爸對我的愛。

    爸爸給了我錢,她給我了尊嚴。

    她和我之間越來越遙遠的距離,正是她對我的無暇的愛的奉獻的最好證明。

    而我,確實,有了很好的學校,有了白人同學,和唐人街以外的亞裔同學,我進入了白人的學校,白人的社會。

    當我讀完高中,拿到大學入取通知書的時候,媽媽將爸爸多年前交給她的錢,交給我,再次回到唐人街的時候。

    我看見了我過去的夥伴。

    時間向前走了很多年,但他們,還是和當初一樣,呼朋喚伴,橫衝直撞,闖入商量暗偷明搶,再被追逐毆打。

    他們的時光,仿佛停留在了當年。

    我不得不承認,媽媽說的是有道理的。

    她帶著我來到了這裡,又將我從泥潭中推向光鮮的社會。

    爸爸的離開,給了我成年以後足夠富足的生活;媽媽的離開,鋪平我通向成年的道路。

    他們都有自己不得不離開的理由,也都用離開表達了對我最後的愛。

    離開,這個字眼,對我而言宛若魔咒。」

    第二七五章 解謎。

    「這個字眼,貫穿我的人生……」

    Ben嘆了一口氣,看著面前的三個人: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來的人年紀能夠大一些,最好比我大,最好是個神父,這樣我就可以把這場談話作為我的臨終遺言。

    我可以求神父見證,我對她的愛,絕不遜於她對我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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