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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柳先生取下自己的單邊鏡片,他從西裝上衣的口袋裡掏出手帕,仔仔細細地擦拭著眼鏡,似乎也將這段時間留給大家仔細品味。

    這段時間,紀詢仔仔細細地觀察柳先生。

    當這位老人脫下他的單邊眼睛後,他終於看清楚了,和柳先生另一隻炯炯眼睛形成鮮明對比的鏡片下的另一隻黯淡灰沉的眼睛,是只義眼。

    它以其獨特的無機質的光,暗覷眾人。

    趕在被柳先生注意到之前,紀詢硬生生控制住繼續觀察的欲望,將目光從柳先生身上挪開,挪到柳先生身周。

    柳先生的身旁,分散坐著三個人。

    他們也帶著和此地客人們一樣的銀色面具,但看得出來,這些人的年紀和柳先生差不多……從孟負山調查的結果看,這個組織並不止有柳先生一個頭目。眼下圍繞柳先生而坐的三個人,或許就是其他頭目。

    柳先生將鏡片重新夾上。

    「地上的束縛太多了。」他笑笑,「我們有親人,有朋友,有手下有員工,有無數人靠著我們吃飯。這是成功的弊端,可成功有時也想喘上一口氣。所以有了這艘船,和船里的遊戲。」

    他站起來。

    「這是一場不需要負責的,快樂時光!」

    說得多麼悅耳動聽,也掩不去骨子裡的自私醜陋,這不是一個掙脫束縛的自由遊戲,這僅是一個無比恐怖的犯罪遊戲!

    但所有人都被煽動了。

    有了一張似乎合身的冠冕堂皇的披帛,他們就可以無視法律無視道德,以「快樂」和「自由」為名,將心中的獸性完全釋放,由此人類就墮落成了野獸,甚至比野獸更加卑劣。

    紀詢坐在角落,冷冷想著。

    他也加入了狂歡,如野獸一般低喘,如野獸一般歡呼,如野獸一般喝很多很多的酒,慶祝即將到來的「自由」與「快樂」。

    而後醉醺醺的客人,被陪伴他們的女人和侍應送回房間。

    客人們已經走不動路了,但他們還是牢牢地記得遊戲的參與時間:今夜兩點。

    願意參與的人,可以在今夜兩點,帶著女伴進入甲板下的自由世界。

    紀詢感覺自己醉得有點超出預計。

    明明算著酒量的,怎麼會暈到這個程度?

    他腳踩棉花一樣回到房間,剛剛躺上床鋪,天地已經旋轉起來。他仿佛被裹挾入了正常狀態寫不可能感覺到的時間洪流。

    過去的種種,妹妹,孟負山,各種認識的人和事,走馬燈一樣在他眼前旋轉著,和他一起被如浪潮般奔涌的時間推來推去。

    他感覺到身旁來了人,有人將洗好的熱毛巾敷上他的臉。耳旁似乎還有嗡嗡亂響的雜音。

    是鈴鈴嗎?

    他奮力睜眼看去,看見霍染因的臉。

    對方白皙的臉在黯淡地房間裡,仿佛放著螢火似的微光,而那雙與夜幾乎融為一體的暗沉的眼底,涌動的,除了憤怒之外,還有擔心。

    霍染因!

    紀詢軟綿的身體突然鼓起了力量,他奮力朝前一夠,但呆在那裡的霍染因,像鏡花水月一樣消失了,他的身體在短暫的失重後栽到鋪著厚厚地毯的地上。

    「先生?」風鈴一樣聲音響起來。

    「……」紀詢抬起頭,看見寬大的草莓刺繡裙擺來到眼前。

    是鈴鈴。

    這裡只有鈴鈴。

    「現在什麼時間?」他恍惚問。

    「房間裡的鐘剛剛報過時。」鈴鈴說,「快要晚上兩點了。先生,要參加遊戲嗎?」

    紀詢疲憊地閉上眼。

    眷戀著溫柔的軟弱幻覺被他從腦海中一點點擦去,他盡力著,盡全力讓自己擺脫酒精,恢復清醒。

    他聽見自己回答鈴鈴的聲音:「當然。」

    我參加。

    第二四九章 廚師長日記。

    房間又在黑暗中浮現了。

    涌動的漆黑之中,只有桌面上的一小盞檯燈,放射落日一般的橘色光芒。

    黑影再度沉沉壓到桌沿,又打開帶鎖的抽屜,從中抽出記錄本子,翻到新的一頁。

    黑影將夾在這頁的紙張拿出,抖開,泛黃紙張的正面,寫著:「廚房日誌」

    廚房日誌:

    第8航次 1976年4月X日

    主食

    蔬菜

    肉

    ……

    餐具消毒及記錄

    衛生打掃人員:林小刀

    事件:去船長室送飯人員發現船長死亡

    翻到這頁日誌的背面,也依然粘有手寫日記。

    1976年3月31日

    事情鬧得有點尷尬。船長發現了霍小姐,非要將霍小姐帶去船長室照顧。當然,不是一個房間的那種照顧,船長室是個套房,有一間客廳和一間臥室,船長準備將自己的臥室讓出來給霍小姐,他則睡在外頭的客廳。

    這我倒覺得可以接受,畢竟是單獨的臥室,能鎖門,還連通看海的甲板,條件怎麼也比炎熱的輪機艙里的箱子來得好。

    只是盧坤臉色始終陰沉著,水手們的意見也非常大。

    唉!這也是船長的不對。帶走霍小姐就帶走霍小姐,為什麼要把水手們趕工做出來的裙子撕碎扯爛,踩在腳下?還說水手們人多手雜,難保有些心術不正的,會偷竊霍小姐的行李。

    等霍小姐說了自己沒有丟東西,又反口說有人會覬覦霍小姐的美貌。他作為霍小姐的船主人,有責任保護霍小姐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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