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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事與願違了。
褚興發從早到晚用珍貴食材做好吃的東西,水手們鬧著要送霍小姐新的衣服,船上當然沒有漂亮的布料,他們便將注意打到刺繡窗簾上頭去。
我心中隱隱不安,可也無能阻止。
他們的行為不是為我,是為了藍眼淚,想要阻止他們,除非藍眼淚開口。
其實我也想要將藍眼淚盛裝打扮……
1976年3月31日
船長搶走我的藍眼淚。
黏在這頁輪機日誌背面的所有日記頁,都看完了。每頁日記的最末,都有如下一行字:
本人盧坤承諾本頁日記均為本人書寫真實內容,特此說明。
這張輪機日誌正面與背面的內容都看完了,黑影將其摺疊起來,原樣放回,復又拿起筆來,從桌洞中再取出一個本子,寫道:
2016年4月26日……
*
洗手間的鏡子照出紀詢的臉,其下洗手台上,放著金戒指,金項鍊,西裝外套,以及一張銀色面具。
龍頭的水流汩汩落入瓷盆中,手指,掌心,手背,手腕,紀詢慢吞吞地將手清洗乾淨,拿紙擦乾,再依次穿上西裝外套、金項鍊。
「一小時後到達目的地。」
聲音乘著堅果味的香菸氣息傳進來。
銀雙獅。孟負山抽的煙永遠都是這個牌子,一個連對香菸都如此長情的男人。紀詢想著,拿起檯面上的金戒指,套進手指。
戒指太大了,一套進去就往下掉。
紀詢手指彎曲,勾住戒指,又用另一隻手捏住戒圈,一點點用力,將鏤空六道金剛咒的戒指捏緊,捏小,捏到貼合手指,像圈咒印,緊緊拴住指根。
「這個人呢?」他問。
「放在工具間中。等我們上了柳先生的船後,這隻船回航,我的人會把他帶走看住。」
他們交流的人,此時正躺在洗手間的瓷磚地板上,呼呼大睡,人事不知。
「上船之後的流程?」
「不知道。」
「不知道?」紀詢低語。
「我也只上過一次,怎麼可能知道這麼多。」孟負山在外邊不緊不慢說,「見機行事吧。那些違法亂紀、聳人聽聞的事情,總不可能少。」
是啊。
孟負山也只跟著陳家樹上過一次船。
後來陳家樹還死了。
他們都沒有提陳家樹這個人,似乎這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事情。
「對了,」孟負山又說,「聽說這次船上有盛大的活動,因此來的人多。」
「不奇怪。」紀詢,「今天可是4月27號。」
「嗯。」孟負山咬著煙,聲音有點含糊,「再過兩天,就是媽祖娘娘的生日。」
「攝像機準備好了嗎?」紀詢又說。
「嗯。」
「隨身帶著?」
「哼。」孟負山嘲弄,「你覺得帶得了?」
從小船上到大船之後,所有人除了被沒收手機之外,還會經過嚴密的安全檢查,這些都是為了防備有人將拍攝存儲設備帶上船隻。這一檢查,不止針對來此的客人,連這裡的工作人員都不能倖免。
柳先生將這艘船打造成一座華麗的孤島。
只是不知道,上船的人有沒有走進一座囚籠的自覺。
但設想設備必須帶上船隻,否則他們冒著風險上船便得不到任何結果……想必這些攝像設備,孟負山也給它們像他腳下的人一樣,做了穩妥的安排,會是什麼安排呢?
紀詢將最後的銀面具扣在臉上,鏡中照出陌生的人。
他打開洗手間的門,往外走去,孟負山與他擦肩而過。
他一路走進船艙,船艙里的每位老闆,都戴著銀面具,於無聊的航程中,東歪西倒在座位上。那些如出一轍的銀色面具,吞噬了人的面容與表情,讓一個個鮮活的人,變成一具具呆滯的雕像。
紀詢目不斜視地穿行過這個誰也看不見誰的船艙,坐到屬於「自己」的位置。
他轉頭向船外看去,水於窗下吞涌不定,遠方的太陽,正緩緩墜入被它血液染紅的深海中。
「嗡——」地一聲,船身一震,他們到目的地了。
此時太陽已被大海吞沒,外頭黑黢黢一片,船艙里倒是由白熾燈照得透亮,一具具歪在座位上的雕像此時像隨著這回碰撞,撞入了靈魂,一個個急不可耐從座位上跳起來,擠在船艙的過道中排好隊伍,翹首盼著前方艙門打開。
紀詢走在隊伍的末端。長長的隊伍像蝸牛一樣往前爬,在紀詢從1數到100,又從100數回1的三個回合之後,終於輪到他了。
他一抬腳,跨出艙門,海風與海浪的聲音瞬時變得劇烈,紀詢眯了眯眼,等眼睛適應黑暗之後,前邊遞來一件橘色救生衣。
「穿著。」依然是帶堅果味道的香菸氣息。
「免了吧。從小船到大船,就過舷梯這幾步路,我們還能掉海里?」說話的並非紀詢,而是排在紀詢身後的人。那人不耐煩說,「掉在了兩船中間的海里,套一百件救生衣也沒有用。」
「這是規矩,從來如此。」孟負山不動聲色,表面在和紀詢背後的人說話,眼神卻輕輕觸紀詢一下,「老闆就不要讓我們底下的人難做了。」
紀詢全程沒有說話,只接過孟負山手中救生衣,套在身上,這個瞬間他意識到他們要帶上船的攝像頭究竟藏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