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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後來呢?」紀詢忍不住問,「霍棲螢上了船?」
「後來……」張春花說,「那條裙子被霍老闆發現,霍老闆大發雷霆,當著螢螢的面,將那條裙子撕碎剪爛,再全部丟進火里。」
直覺告訴紀詢,這不是全部。
張春花確實沒有說完。她繼續描述回憶里的事情——
這不應該,她明明好好地將裙子藏起來了,霍老闆為什麼會發現?
她看著霍老闆指著霍棲螢的臉怒斥女兒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面目兇狠;霍棲螢抱著雙腿蜷縮在沙發的角落,冷冷看著地磚,一語不發。他們前邊,華貴的裙子在火焰之中扭曲哀嚎,化成灰燼;而她巡視著,巡視著,巡視這個房子的每一個角落。
她終於發現了,一片花色的裙角,自二樓走廊邊沿露出來。
霍太太,站在二樓轉角,看著這一切。
她恍然醒悟。
螢螢的房間,除了她會進去,只有螢螢的母親會進去。
這條裙子,是霍太太發現並告訴霍老闆的。
她弄明白了一切,這個家裡,不止是父親恐懼著女兒的美麗,就連母親,似乎也在暗暗嫉妒女兒的美麗,否則媽媽為什麼不讓女兒穿上美麗的裙裝?
父親恐懼著女兒的美麗。
母親嫉妒著女兒的美麗。
美是一面魔鏡,這面魔鏡,照見人們心底的罪惡。
他們的背後,華貴的裙子在火焰之中扭曲哀嚎,化成灰燼,那多像是螢螢沒有出口的哀嚎!
這天半夜,她悄悄溜到廳堂,撥開厚厚的灰燼,將還殘留的珍珠和藍寶石揀起出,再進入螢螢的房間。黑灰弄髒了她的手和裙子,而她只難過於那些變形的珍珠。
霍棲螢沒有睡,她揀起一枚藍寶石,吹吹上面的灰,再放回她手裡安慰她:「好啦花姐,不要哭,看吧,藍寶石還那麼亮,它不怕燒。」
「不是我向霍老闆說的。」她急急解釋。
「我知道。」霍棲螢,「爸爸總在監視我。他疑神疑鬼的,找到了這條裙子,他過去的那些猜想,仿佛都成真啦。」
「螢螢——」
「噓。」然而霍棲螢豎起一根指頭,抵在嘴唇,接著她從枕頭下再翻出一個信封,遞給她,「看這個。」
又一封信。
上面除了中文之外,還有在她根本看不懂,但無疑分外崇高的英文。
張春花屏息,看見一張薄薄的船票連同支票,從信封的敞口中飛出來。
月夜下,它們像兩隻翩翩飛舞的花蝴蝶,落在霍棲螢的掌心。
「所以……」
「對。」張春花諷刺,「這個家實在沒什麼好眷戀的,我幫助螢螢上船了。恐怕女兒消失之後,霍老闆發自內心地鬆了一口氣吧。」
紀詢久久不語。
霍老闆夫妻的態度,真的像張春花所說嗎?從此後霍棲語身上發生的那些事來看,未必,這些過去不過是張春花的主觀視角。
但有一點是客觀的。
從張春花的描述來看,霍棲螢上的,肯定不是家中的船。
可在老胡的口中,霍棲螢藏在霍家的船艙里。
為什麼?
是離家的霍棲螢上錯了船嗎?
「這樣也好。」張春花自顧自說,「這樣霍老闆自己解脫了,也放螢螢自由了。查爾斯會照顧螢螢的,就是查爾斯出了意外,別人也會好好的照顧螢螢。」
她如此篤定,如此深信不疑。
因為那是霍棲螢。
有人恐懼她,有人嫉妒她,有人想要變成她,但更多更多的人,他們愛她,深深愛著她。
紀詢從房間裡走出來。
「謝了。」他和外頭給方便的警察打招呼。
「不謝,都是公事,互相配合。不知道現在小年輕都在想什麼,自己的臉不用,要用別人的臉。不過那張照片確實漂亮,真是太美了。」警察感慨之後又搖頭,「太美也不好。」
走到門口的紀詢駐足。
「對。」他回頭笑笑,「美是開在槍口的一朵艷花。」
花帶血與毒。
作者有話要說:=w=
「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杜甫《旅夜書懷》
第二四一章 女人是人,更是物品。放到秤上,掂一掂重量價值,瞧一瞧皮肉牙口,整著賣,零著賣,賣器官,賣身體,賣一遍,再一遍,橫豎能賣出個價錢來。
局裡針對陳家樹的調查,依然沒有更新的進展。
夕陽像是逝去了氫氣的紅色氣球,沉甸甸綴在城市盡頭的山巒之間,只消再加一丁點力道,它就會一骨碌往下砸。
砸到哪兒去?
也許砸到人的心裡去,砸出一片四散瀰漫的陰霾。
「陳家樹真的藏得那麼好嗎?」文漾漾在沒有頭緒的調查間隙里發出一聲嘆息。
這縷嘆息和心頭的陰霾纏繞在一起,變成無從發泄的憂鬱。
對於警察而言,最憂鬱的事情也無過於明明見著了罪犯,卻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將其繩之以法了吧。
「按理來說,這不應該。」譚鳴九接上話,一連幾天高強度又沒有盡頭的證據收集,讓平常活蹦亂跳的話嘮也開始沒精打采來,「凡是做過,就有痕跡。何況陳家樹做的不是小事情,中間有太多的環節和太多的人參與,怎麼想我們都應該拔出蘿蔔帶出泥,整條線都給它切瓜砍菜的起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