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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一款保留了「法醫」職業專業性、又沖淡了法醫職業冷酷性的香氣。

    一款並不適合胡芫的香水。

    紀詢想。

    仔細分析就能發現,胡芫的性格與她噴灑的香水南轅北轍,她特意選擇這款香水,也許只是想用這種溫暖的香調,掩蓋內心的陰森鬼蜮。

    「多少有點出乎意料。」

    風送來胡芫的聲音。

    「噗通」一聲,夜光標投入水面,胡芫已經做好準備,開始垂釣,也正式開始同他們的對話。

    「我知道騙不了你多久,沒想到第二次你就發現了。」胡芫,「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在琴市見到我的時候?」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紀詢說。

    「真話。」帽檐底下,胡芫瞥了紀詢一眼,「我並沒有在和你撒嬌賣萌。」

    「這麼說來,今天晚上是個開誠布公的交談見面會?」紀詢確認。

    「否則我沒有必要出來。」胡芫肯定。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紀詢揭秘,「在我拿到MP4,和譚鳴九回到警局,見到你和霍染因出現在門口的時候。」

    胡芫沉默片刻。

    「為什麼?那時候我應該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你也應該沒有得到什麼線索。」

    「一種直覺。」紀詢漫不經心,「你出現得太巧了。就像是罪犯成功犯罪後帶著好奇與得意回現場看看情況那樣。」

    「哼……」胡芫,「不愧是你。」

    「這正是我今天要問的第一個問題,」紀詢說,「為什麼挑上我?」

    「你有才能,紀詢。」

    「有才能的不止是我。我旁邊坐著的霍隊長,又有才能,又有身份。」紀詢說,「你挑選他比挑選我合理得多。」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挑選霍隊?」

    夜晚裡,胡芫的聲音像一道輕煙,於看不真切中,纏上人的耳膜。

    「什麼意思?」霍染因終於出聲。

    「霍隊長,就算我不找你,你也會找到那條路……那條我也在找的路。我們的終點是一致的,我們是同路人,匯聚時間早晚而已。」胡芫淡淡說。

    「說得清楚一點。」霍染因的聲音里隱含警告,「不要打啞謎。」

    「定波號。」胡芫說出三個字。

    紀詢和霍染因精神一振。

    那艘沉沒於海難,讓老胡換了身份,登記在霍染因爺爺,霍善淵名下的遠洋船隻。

    「你們聽見那個故事了吧?」胡芫又說,「爺爺告訴藍蘭的故事。」

    胡芫的聲音在夜裡幽幽的,紀詢和霍染因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藍蘭自殺未遂後,在醫院裡告訴他們的以媽祖娘娘為藍本的改頭換面的鬼故事。

    「天青青,地荒荒,孤船獨路淒慌慌……」

    寂靜的夜晚突然響起泠泠的女音,那是面對著黑淵一般的河水的胡芫在輕吟。

    公園裡的河道又長又寬,遠處隱綽有艘船的影子,船隻正向他們開來,船前約有浮動,是河水,是霧氣,還是變成了拉船的豬與羊的屍體?

    紀詢輕輕打了個寒噤。

    「你說起這個,想告訴我們,」霍染因說,「這個恐怖故事裡藏著兇殺案?」

    這個推論幾乎不需要推理——這個唯物主義的世界裡,警察面對鬼故事,大約只能有這一種想法了吧。事實上聽見這個故事的第一時間,他們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但胡芫的回答出人意料。

    「我不知道。爺爺從來沒有就那個故事細說什麼,故事仿佛只是故事。不過……」

    重要的東西,霍染因和紀詢不知道的東西,藏在胡芫的不過之後。

    「我見過他們。」

    「『他們』?」紀詢低語。

    「船上的其他人。」胡芫似乎在笑,「爺爺當然不是海難中唯一生還的人。還有其他人,他們的名字,也和過去不一樣了。」

    兩人立刻意識到了,這句看似簡單的話里,透露出了個極不尋常的消息。

    那些從定波號上下來的人,統統更名換姓。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看見了幾個人?」紀詢問。

    夜裡,胡芫第一次朝兩人轉過臉來,她遞過一眼,那是讚賞的眼神,仿佛在說今夜自己沒有白來。

    「五個人,我只看見了五個人。」

    紀詢記起自己看過的報紙上定波號遇海難訃告。訃告上清楚寫明,定波號上船員共二十二人。

    胡芫看見了五個人……再算上胡芫的爺爺,一共六個人。

    六個人,二十二個人。

    剩下的十六人呢?是胡芫沒能發現,還是他們已經消失?

    「這就是我所說的,霍隊早晚會發現,他得弄明白這一切,這一以定波號為源頭,綿延四十年下來的疑問,需要他來解決。因為那艘船,是霍家的船,因為我爺爺喜歡的女人,那個放之於船上的藍寶石……對了,不止是他,還有你,紀詢。」

    「我?」

    紀詢喃喃著。他的注意力其實並沒有第一時間集中在胡芫的話上。

    他想著胡芫再度提示的,老胡船上的藍寶石——那到底是誰?

    是霍染因的奶奶,是霍染因的媽媽,還是……還是那被埋在霍家墓園的無名墓碑下的霍棲螢?

    而後,他的注意力才漸漸收斂,注意到胡芫話中的指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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