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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兄弟的長相多少相近。

    文成豹的容貌和法醫室的屍體的輪廓,依稀能看出相似之處,看得久了,更像是那具屍體死而復生,活在了文成豹身上。

    白色,膚色。

    膚色是顯性基因還是隱性基因?

    初中時的生物課大抵教過這個,但這時忽然想不起來了,是忘記了嗎?

    也許不是,是情緒的恐懼引發了大腦的警報,於是通向記憶殿堂的那扇門被輕輕掩去,徒勞地拖延著時間……

    「哎呀,不好意思。」紀詢突然說。

    「沒事沒事。」文成豹道。

    霍染因眼睫輕顫,盯著文成豹面孔的眼珠動一下,轉到紀詢身上。紀詢剛才吃了桌子上的兩顆糖,正把糖紙往垃圾桶扔。

    垃圾桶在茶几的右側,他卻坐在左邊位置,扔垃圾必須起來走兩步,走路的過程中自背後撞到了靠坐在沙發上的文成豹……

    故意撞的。

    就在那一刻,紀詢已經文成豹腦袋上拔了兩根頭髮。

    霍染因沉默不語。

    紀詢拿了頭髮,再回到位置坐下,雖然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但他不急著走,還是和文成豹對坐著,聊著文成虎的事情。

    當紀詢問到你故去和文成虎住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覺得你哥哥生活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的時候,文成豹在沙發上坐了片刻,從兜里掏出煙盒,自己咬上一根,又給紀詢和霍染因分發。

    兩人都不抽。

    文成豹自己點燃了,猛吸一口之後,神色有些陰晴不定:「其實……有個事情,我之前沒和警察說。現在看你們警方這麼重視,我覺得也許應該說說。」

    兩人一怔。

    「我覺得我哥,私下可能幹點不法勾當。」

    「……怎麼說?」紀詢問。

    「我當時和我哥住一間房,那是三室一廳的房間,我哥住主臥,我住客臥,那時候我還是個窮小子,沒著落,不好白住我哥家裡,就常常給我哥打掃屋子,有一天我把床板抬起來打掃床底下,結果發現……」

    「發現了一疊疊的百元大鈔!有二十三疊!」文成豹惡狠狠說道,都過了二十年了,他還將這些事情記得這麼清楚,可見當時這一幕給他的衝擊性,「那可是九十年代,萬元戶都很牛逼,北京的一棟房子也不過二十來萬,我尋思著我哥哥從哪裡來這麼多錢?有了這麼多錢,他幹什麼不行,為什麼要一疊疊地碼在床底下?要說是他小賣部賺的,我覺得也不像,那時候他確實開了蠻久的小賣部,可賺來到錢,應該都買了過去他住的那套房子了才對啊!然後……」

    「你去問了你哥?」紀詢插嘴。

    「沒有,我不敢問,但我開始悄悄注意我哥的行蹤,後來我發現了……」文成豹匪夷所思,「有一天晚上,我哥把床底下所有錢都取出來,給了一個人。那個人看著還不太想要,跟我哥推拒了一番,但我哥特別堅決的把所有錢都塞到他懷裡,那堅決的樣子,似乎不是一整袋錢,而是一整袋石頭!」

    「那個人是誰?」霍染因追問。

    這是他進來以後說出的第一句話,像柄細薄的刀,倏爾飛出。

    「我沒看清臉。天太黑了,沒有路燈,那個人站在陰影里,完全看不見……就是這樣,說不清楚明白,我前邊才沒有和警方交代。現在說了,對你們有幫助嗎?」

    當然有幫助。

    有說總比沒說強。

    何況如果按照兩人的推測,紀詢和霍染因還手握著也一個極為重要的線索:霍染因的媽媽是被兩個男人強姦的。文成虎就算是強姦犯,也只是其中一個強姦犯……另外一個強姦犯,在哪裡?許成章找到對方了嗎?那位文成虎給了偌大一筆錢的人,又是誰?

    來這裡一趟,知道了更多的情況,也帶出了更多的疑惑。

    從文成豹這裡離開的時候,紀詢又順走了文成豹的一根菸頭。菸頭上有唾沫殘留,防範著待會DNA檢測的時候,頭髮不行,還有可以備用的東西。

    接下去兩人直接到達琴市的定點檢測機構,將拿到的東西交上去,便在這裡等著。

    現在DNA檢測技術越發成熟,也不用再等十來天,加急的話,幾個小時就能做好。

    霍染因坐在醫院走廊里的休息椅上,看著窗戶,窗戶外,人流來來去去,行色匆匆,落在視網膜上,便是一抹模糊的色彩。

    紀詢沒有和人搭話,顯然,霍染因現在既不想說話,也不想吃東西,恐怕也不太需要別人的安慰。

    男人被安慰了,總不免佯裝堅強。

    這個裝模作樣的粉飾,反倒耗神。

    給他一個安靜獨立的空間會比較好。

    彼此沉默之中,時間靜悄悄地流動……繼而,機構里的醫生突然拿著報告走了過來,紀詢在第一時間站起來,迎上前去,接過了這份霍染因和文成豹DNA中Y染色體的對比報告。

    他看了報告,接著,對上霍染因追來的視線。

    「你們的Y染色體……」

    紀詢說出答案:

    「不一致。」

    第一九二章 液體貓。

    答案說出的那一刻,已準備接住的,攢足了力氣要落下的拳頭,卻變作了個拳形的泡沫,砸到身上,還未感覺痛楚,就碎做虛幻縹緲的流光。

    沉甸甸的心,雖由此輕鬆了一瞬,也跟著在四散的流光中無依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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