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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這一層不難推理。

    這條線索還沒出現之前,紀詢和霍染因已經想過這個可能,只是沒有更確切的佐證而已,探討也不過空想,現在有了佐證,又出現了新的問題。

    時間不對。

    「1976年,定波號出事。40年前的事情了。40年前,你媽媽多大?」紀詢問。

    「我媽那年8歲。」

    8歲,除非是戀童癖,否則正常男人是不可能對一個小女孩有感覺的。

    再加上他們和老胡的相處中,沒發現老胡有這種傾向,老胡自身在描述這個故事的時候,用了「少女」,但並未用過「女孩」……

    年齡對不上,不是霍染因的媽媽。

    但這不應該,如果不是霍染因的媽媽,會是誰?如果不是霍染因的媽媽,老胡為什麼對霍染因另眼相看,又說故事,又送胸針?

    「你家裡有別的女性嗎?」紀詢想起另一種可能,「按照老胡的年齡,也許和你母親的媽媽看上去比較相稱?76年的時候你奶奶多少歲?或者你奶奶的年輕的親戚之類的?」

    「……」霍染因的神色有片刻的微妙。

    如果說孩子還能記起媽媽有著風姿絕代的時候的話,那麼孩子總是很難記起奶奶也有青春靚麗的年華。無關人性,只是距離。

    但正如每個人都會老去,每個人也曾年輕。

    「我記憶里沒有奶奶的存在。」霍染因說,「天不假年,我出生的時候,奶奶已經謝世,似乎是因為我舅舅的死亡太過傷心導致。我記得她是37年生人,76年的時候,應該正好39歲。」

    一個精於保養注重容貌的女人,在39歲的時候當然當得起一聲「風韻猶存」。

    但還是之前的問題。

    年歲有差,再怎麼樣,將近40的女人,也不該用「少女」來形容吧?

    兩人面面相覷片刻,霍染因說:「我爺爺只有一兒一女,老胡說的,也許是奶奶那邊的親戚,回頭還得查查。」

    說起自家事情的時候,也許刑警隊長自己沒有察覺。

    但每一次,幾乎每一次,紀詢都能發現藏在對方自信外表下的悄然搖擺和猶豫。

    霍染因低頭片刻:「還記得我們昨晚對於這個案子的推斷嗎?」

    「你指的是哪個方面?」

    「老胡和佛像中死者有關聯,所以才會出現在現場,清楚一切,又把這個真實的故事告訴我們。」

    「嗯。」紀詢點頭。

    「但現在查出了老胡還和我家有密切關係。」霍染因字句清晰,「人與人之間,除了直接聯繫,還可能是間接聯繫。假設死者文成虎,也和我家有關係,那麼,本來不相干的兩個人就會以我家為紐帶於多年前串聯在一起……」

    他在椅子上坐了那麼兩三秒。

    靜默似的兩三秒,像一尊雕像,任由窗外的光照亮他冷峻的側臉,任由遊動在光中的浮塵伸出觸角,攀上他的臉頰。

    光沒有灼燙他,那瞬間激出的靈感火花卻燒著了他。

    他霍然站起來,大步向酒店門的方向走去。

    剛剛還浮現在他身上的搖擺與猶豫又消失了,它們倏忽出現,倏忽消隱,像藏在暗處的蟲子,窺著種種時機,啃噬著這株生長艱難,卻終於茁壯的大樹。

    紀詢無聲地注視著霍染因,看見對方著急地往前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頭。

    回頭看著自己。

    「我要去我家。」『家』這個字,從霍染因嘴裡說出的時候,有些生澀,「裡頭還放著些我父母的老東西,這些老東西里,也許有點線索。」

    「嗯。」

    「我們一起去。」霍染因又說。

    「當然。」紀詢嘴角微翹,「我可是你的隨身行李箱。」

    他坐在床上,等霍染因回頭;霍染因回頭,何嘗不在等他追上?

    *

    住戶來去,花木依然。

    霍染因過去所住的梅里巷,和紀詢上次來看的時候差不多,恐怕也和霍染因記憶里的差不多,當兩人到了7#501的時候,刑警隊長下意識摸了摸口袋。

    口袋裡當然沒有鑰匙。

    恐怕還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為腦海中的黑匣子準備鑰匙。

    沒有鑰匙的話……

    霍染因一轉頭,就見紀詢不知什麼時候拿了根鐵絲,正在手指間轉著。紀詢迎向霍染因的目光:「要幫忙嗎?」

    霍染因似乎笑了下,讓開位置:「還隨身攜帶這個?」

    「做一個正經的百寶箱,」紀詢,「當你需要的時候,什麼都有。」

    他三下五除二,就撬開了門。

    大門洞開,陳腐氣息一擁而出,霍染因瞬間屏息,手掌動了下,去抓就站在身旁的紀詢,紀詢任由自己的手腕被抓住,更在被抓住的同時,傾靠向霍染因。

    他與霍染因貼近。

    霍染因的臉是僵白色的,缺乏了生機和健康的白。對這種如牆漆一樣死白的厭惡,在紀詢沒有感覺到霍染因的呼吸時,達到了極致。

    他咬上霍染因的嘴唇,在對方的錯愕之間,頂開那閉得死緊的嘴唇,再沖裡頭吹了長長的一口氣。

    一口幫助的氣,一口支撐的氣。

    一口渡命過去的氣。

    霍染因死白的臉色上,飛快浮了一層桃花似的粉。他閉了下眼,無形的桎梏著呼吸的鎖鏈,自脖頸上輕輕鬆懈。

    斷絕的氧氣,開始在紀詢渡來的呼吸里,漸漸滋生,漸漸重續,續到了腦海,如一陣撫慰熨帖的清涼,緩解了緊繃的神經,也悄然淡化那紛呈於腦海的過去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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