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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水果的汁水不可避免的自嘴角淌下來,羅穗也不嫌棄,習以為常地掏出帕子,給老胡擦拭。接著羅穗忽然開口。

    她的聲音壓下去了,似乎在同老胡說著什麼秘密的話,導致胡芫不能聽見。

    老胡倒是很認真地在聽。末了,也同羅穗說上一句話。

    這一句話就讓女人綻出如花一樣的笑容,接著,年輕的女人倒向老人,倒入老人的懷中,既像女性抱住情人,又像孫女依偎爺爺。

    「老胡……」羅穗又說話了。

    以胡芫所在的角度,她其實是看不見他們細微的表情的。

    但不知怎麼的,胡芫似乎窺見了羅穗氤氳含霧的眼神,又看見她雨後燦爛的笑容。

    「沒有你我怎麼辦?」

    「傻孩子。」老胡說,「沒有我,你只會更堅強。」

    老胡也在笑。

    但老人的笑不像年輕人一樣燦爛,正如老人的淚不像年輕人一樣放肆。

    他笑得很含蓄,只有嘴角和眼角的一點,是正投向西山的夕陽,已無熱烈的餘力,只留下讓人眷戀的溫柔。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胡芫腦海里閃過這句每個人都會背的詩。

    相較而言,電話里屬於胡錚不停歇的咒罵聲,就顯得極為嘈雜了。

    從小到大,她都盡力避免和自己哥哥發生衝突,但現在,也許已經不需要再顧忌了。

    她輕笑兩聲:「胡錚,你藏在爸的床底下,聽到了他們的夜生活,知道爸不能人道?」

    「……胡芫!」胡錚氣急敗壞,「你什麼意思?!你雖然不是我的親妹妹,但別忘了,你小小年紀來我們家,是我媽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顧你,好好把你拉扯大的吧?你現在是打算喪良心地站在羅穗那邊了嗎?你看老頭喜歡那女人,就打著巴上那女人能分遺產的打算——」

    胡芫掛掉了電話,順便將胡錚的號碼拉入黑名單。

    真是無聊。

    這種令人哂笑的恩情,她已經回報了二十年了。

    可惜被回報的人,似乎從來沒有自己正被禮讓的自覺。既然如此,老胡想要和誰在一起,她又何必在意呢?更何必站在「媽媽」、「哥哥」這一邊?

    她開始撥打老胡的電話。

    信號遲了幾秒鐘,才被前方的手機接收到,遠遠的,老胡手機的鈴聲傳過來。

    電話一響,前邊兩人營造出來的戀愛結界頓時被打破,原本貼得緊緊的兩人受驚般分開了,接著老胡接起電話:「餵……」

    「爸,是我。」胡芫說,「我到了。」

    她回身,離開木工店,轉向道路去攔車。

    「大概半個小時後能到家,你呢……?」

    *

    紀詢和霍染因在琴市住院的第三天,病房裡來了除琴市公安和寧市公安以外的全新客人。

    紀詢的編輯,埃因來了。

    他捧著一束大得能遮掉整個上半身的花,拿著一籃沉得幾乎扯掉手臂的水果,一進門就哭喪著張死了家人的臉,幾乎撲倒紀詢床邊懺悔:

    「紀老師,一切都是我的錯!——」

    「你怎麼錯了?」紀詢稀里糊塗。

    「都是我連了公眾網絡,導致手機被黑,讓他們發現了我和你的聊天記錄……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如果我再小心一點,說不定你和你的女朋友就沒有這種無妄之災了……天哪,他們還燒你的手!」

    埃因看見了纏繞在紀詢左手上厚厚的紗布,他已經不止哭喪著臉,連聲音里都帶上了哭腔。

    「你的手可是還要寫小說的!很寶貴的!這究竟哪裡來的喪心病狂的人,對個作者要打要殺,他們到底知不知道,你的故事多麼好看,你的讀者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們給淹死!」

    「……我的讀者就不用和這麼兇殘的殺手對上了。另外我的手沒大事,就是包得誇張點,還是能寫字的。」紀詢安慰。

    他聽了一圈,弄明白了。應當是時候琴市警方趕到現場後,抓捕殺手,又做了一系列的調查,調查到了埃因頭上,才把本來應該已經離開琴市的埃因再招回來。

    對於埃因的自責和懺悔,他不敢苟同。

    這件事的根源,根本不在於埃因不小心的一點泄露。那些人是必然會來找霍染因的。無非是以什麼要的形式,早點晚點過來而已,實在不必遷怒到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編輯身上。

    要說手機被黑,埃因的手機固然被黑了,他的手機過去不也被黑過嗎?

    這回的殺手好歹弄了個假網絡,當初可是只用一隻小黃雞,就把他的手機給攻克了……

    他伸手拍拍埃因的肩膀,因為埃因趴得太下面了,這手差點就拍到埃因的腦袋上。

    而且不論怎麼說,這回的殺手至少做了件人事——沒順手把埃因給綁了。

    如果真把這傻編輯給綁了當人質威脅他們,紀詢總覺得自己和霍染因就真的要在劫難逃了。

    「行了,別在意。該來的躲不掉,往好處想,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可是……」埃因依然耿耿於懷,他原本就愧疚,在看見紀詢的慘樣之後,愧疚更達到了有生以來的巔峰,「紀老師,我還是有責任的,無論如何,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吧。」

    他這麼一說,眼裡立刻有了事情。

    見紀詢明明受著傷,手還纏著紗布,居然還不閒著好好休養,還一顆一顆拔著葡萄,餵給隔壁病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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