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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我覺得你是想太多。學校就是學校,不是犯罪分子的窩點。」

    「哈,填好了。」紀詢將表格遞還給秦警官,但收回了的手,沒有垂放到身側,而是抬起來,修長的指尖點在太陽穴,「如果我是想太多,那麼學長你恐怕想太少了。」

    他諷刺:

    「俗稱,缺根弦。」

    ……

    紀詢很快從警察局裡頭出來,周同學在外邊等他,中午太陽大,他的額發都被汗水沾濕,黏在腦袋上。紀詢快走兩步,往前一站,人為製造出一片陰影,拿手給熱出了汗的周同學扇扇風。

    「走吧,這回過來簡直浪費時間。」

    「警察不相信你的說辭?是嫌證據不足嗎?」周同學抬起臉,「我那裡有一瓶摻了毒的水,可以拿出來。」

    「我看未必是嫌證據不足。也許你們學校的老師已經提前打點過了……當然,我說的不是給錢給物那種打點。」紀詢解釋,「是先把這事和警察說了,並且說服了。這樣警察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自然就不再相信後邊去找他的學生,畢竟以大家對權威的刻板認識而言,當然是老師無限大於學生。」

    「這就是警察嗎?」周同學問,「如果警察就是這樣的話,好像完全無法期待能從他身上得到真相啊。」

    「……當然不是。」紀詢,「他是個例,不代表全體。他太年輕了,腦子也不太好用。」

    「你比他還年輕。」周同學客觀說。

    「但我也比他聰明很多。」紀詢自信道,「再過兩年,我也會成為警察,還會成為那種不漏掉一個真相、不錯過一場正義的警察。」

    「那時候,你見到我,就知道警察該是什麼模樣。」

    「哦?」周同學的嘴角含著似乎譏笑的微笑,「想像不出來。」

    「嘖,那讓你現在就見識下我的厲害……」他先一秒還玩笑著,下一秒,已收起笑容,冷視周同學,「我一開始就猜到你知道有人在水中投毒……但是,你是怎麼猜到的?」

    他望著周同學的眼,那雙如夜一般深沉,蘊著沼澤一般濃稠的恨的眼。

    殺人的眼。

    「你是怎麼猜到的,又是怎麼想到,及時固定證據的?」

    *

    第二天,斷斷續續沒怎麼睡好的紀詢起了個大早。

    簽售會在中午,這也就意味著,他還有上午的整塊時間可以做點別的事情。他在酒店的自助餐廳吃了早餐,邊吃邊按著自己的胃。

    或許是因為許久不吃早餐有些不習慣,當然也有可能是有點神經性的緊張,總而言之,他的胃在隱隱抽搐,似乎帶來點不祥的預兆,預示著這並非令人愉快的一天。

    吃完早餐,紀詢打車去了廣潤小區——他07年時曾經送周同學回家來過的小區。

    小區還在,大體也沒有太多變化。周召南的門也留著歲月的痕跡,主人家這些年沒有裝修過。紀詢深吸了一口氣,好像這樣胃就不疼了,他摁響了門鈴。

    「誰啊?」

    開門的是個年老的女性,她是周召南的母親。她老了,臉皮已成了發皺的果子皮,有些人,越老越顯得慈祥,哪怕皺了縮了,也帶著種笨拙的可愛;而另外一些人……他們耷拉的眼皮垂掛狡詐,皺起的紋路暗藏奸邪,連眼角的一抹餘光,都似乎帶著損人肥己的油滑的光。

    「你好。」紀詢開口,「我來打聽一點事情……關於霍染因的。」

    關於高二時期的「周同學」的。

    *

    他進門了,坐在沙發上,聽著周召南母親的絮絮叨叨,人老了,話就多了……間隙之間,他又想起那天和周同學接下去的對話。

    「警察……哥哥。」周同學語氣平淡的說出了之前一直沒有說出的稱呼,「你真的很聰明。」

    「我想殺了他。」

    「所以我做了購置毒品的投毒計劃。但許詩謹好像偷了它。」

    「你想殺了他,『他』是誰?」紀詢緊迫追問。

    這是周同學第一次叫他「警察哥哥」,也是首次向他承認自己有殺人的心,他以為——他確定——他已經突破了周同學的心防!

    但他錯了。

    周同學冷冷看著他。

    那不是一個被突破了心防的人的眼神,那不過是一個終於承認了對手的敵人的眼神。

    「他是誰……不重要。」周同學說,「他總愛藏在陰暗的角落裡。」

    是搶了周同學名額的那個人嗎?紀詢想。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能被周同學如此惦記的人,一定是和周同學有過劇烈衝突的人。

    「漆黑的,骯髒的,浸在泥里,渾身長滿蟲子。」

    周同學以如此蔑視的口吻形容『他』。

    「他總是悄無聲息。」

    「靠著沉默和怯弱的假象,逃脫了法律的制裁。

    「他該被審判。」

    「死掉了,他就不用說話了,這樣對大家都好。」

    *

    「……那小孩,剛來我們家,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這句話牽回了紀詢的思緒,紀詢看著喋喋不休的周召南媽媽。

    「我們還以為他是啞巴呢,檢查來檢查去,明明醫院說聲帶好好的,但人就是不說話,你說這是怎麼搞嘛,外頭搞不清的,還以為是我刻薄他。」周母苦著臉,「分明就是他自己怪!這還不是他唯一的怪癖,他冬天居然不蓋被子,就裹著羽絨服睡覺,還愛開窗,他的小房間裡又沒有空調,一個冬天裡,不知道感冒了幾次,是我後來好說歹說,才讓他把這毛病給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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