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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17:30:57 作者: 楚寒衣青
我還是覺得他是大學生,莫非他在首都上學?
但依然有解釋不通之處,在首都上學的大學生,怎麼會在上課的時間裡跑來琴市?
他開了教室的門,走了進去,站在講台的位置,微微屈膝到和桌子差不多高,再眯著眼睛看桌面。而後他指出兩張桌子。
第一排第三張桌子。
第六排第四張桌子。
他問:「這兩張桌子是怎麼回事?」
這兩張桌子,前一張桌子屬於許詩謹,後一張屬於我。
他繼續解釋,解釋自己選出這兩張桌子的理由:「第一排的這張桌子,表面收拾得很乾淨,上邊灰塵很多,可以看出來有幾天沒有人用過了。這麼好的位置,不可能空置。所以唯一的答案就是原本坐在這裡上課的學生出了某些意外,這幾天都沒有來上課;後面一張桌子呢,很乾淨,不久前才被拖去水池處徹底刷洗了一遍吧。」
他說完,我沒有回答,他似乎也不全指望著我的回答。
他自己坐到了第一排的桌子前,打開桌蓋。
「咻——」
拳頭閃電般從桌肚裡竄出來。
但沒有竄到他的臉上,雖然是很突然的一件事,但他神經敏銳,動作敏捷,拿手擋在面前,接住了自桌肚裡彈出來的拳頭。
「哇——」
他叫道,不止因為惡作劇的彈簧拳頭,還有出現在桌肚裡的蛇、蜈蚣、昆蟲,這類很噁心的塑料模型。
當然,都是蔣婕和她的狗腿們放下去的。
「看來這位學生離校不上課的原因出來了。」他說,「遭受到了很明顯的校園暴力,像你一樣。後邊那個洗得很乾淨的桌子,不會是你的書桌吧?」
我不置一詞。
反正他都猜中了。
他沒有追問書桌的事情,而是開始把彈簧拳頭,各種昆蟲塑料模型都拿出來了。
「幹什麼?」我問。
「把它們都丟掉啊。」他回答的理所當然,「我沒看見就算了,我都看見了,還放著它們來戳你們的小心肝嗎?」
說許詩謹就說許詩謹,為什麼又要帶我。
我稍稍不悅。
「來吧,」他說,「和我說說坐在這邊的這位同學的故事。你們是同班,應該多少知道一點吧。」
我不想說。
然而大腦里有太多活躍的腦細胞的話,只要一兩個關鍵詞,就能聯想起很多的東西。
許詩謹從上周一開始,就沒有出現在學校。
到了周三,她的父母來學校了,說女兒留下遺書,離家出走,現在行蹤不明,也許已經想不開尋了短見,要找蔣婕給自己女兒陪葬。
校方焦頭爛額。
許詩謹和蔣婕的梁子,始於她在有回和蔣婕說話時,頂撞了蔣婕。
從此蔣婕就看她不順眼,做些小動作欺負她。
在我的過往印象中,許詩謹是個沉默寡言、成績平平的女孩子,既不突出,也不落後,既不漂亮,也不醜陋,是個49人的班級里,39人的模樣。
這39人,男女不一,胖瘦不一,但一模一樣的平凡無奇,面目模糊。
旁人來看,我大約也是一樣的面目模糊,唯一的記憶點是「總被欺負渾身髒兮兮」吧。
大家下意識的認為她的反應也應該是這麼平凡無奇,忍氣吞聲。然而那一回的許詩謹卻反擊了。
高二有跳繩比賽,每個學生都要出7塊錢購置跳繩,這筆錢由體育委員蔣婕點收並交給體育老師,作為統一購買跳繩費用。
但在蔣婕收齊費用之後,半個下課時間,她桌肚裡的343塊錢,不見了。
當時還沒有上課,蔣婕讓她的狗腿把教室的前後門統統關上,讓所有同學打開書包,她要挨個檢查眾人的書包。
第一個是我。
我沒有動,他們就自己翻,並很遺憾的發現翻不出錢來。
其餘同學也許想著清者自清,都很主動地打開書包讓蔣婕看。唯一不打開書包的,是許詩謹。
許詩謹說:「你們這是侵犯了人身自由!你們沒有資格搜我的書包!」
2007年,人身自由是個新鮮詞彙。蔣婕是個校霸,在學校里只恨不能像螃蟹一樣行走,當然不會在意許詩謹的抗拒。何況只是半個下課時間,桌肚裡好好的跳繩費就不翼而飛了,而下課里又沒有別班的同學過來,那麼自然是班級里的內鬼乾的。49個人里,48個人給查了,就剩最後一個,死活不給看,那麼嫌疑自然聚焦在最後一人身上。
這種程度的推理,就算是只用肌肉上學的蔣婕,也能做出來。
在蔣婕喊人強硬搜身之前,上課鈴打響了,老師進來了,不止是老師,班主任也來了。我注意到,任課老師上課鈴還沒敲就到了,看門窗緊閉,就回年級辦公室把班主任找來。
班主任嚴厲喝止了教室里不成樣的打鬧,問清楚原委後,把許詩謹連同她的書包一起帶去了年級辦公室。她緊緊抱著書包,捂著口袋,和班主任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許詩謹單獨回來了,依然是那副緊抱書包,捂著口袋的樣子。
有人忍不住問了句:「老師搜你身了嗎?」
許詩謹高高抬著頭:「老師也沒資格搜我的身!」
接著,她在教室里放下了書包,突然跑出教室,去了廁所。我們的教學樓,每層都有廁所,廁所靠近年段辦公室的方向。